今儿被刘一手提及,才知道不经意间自暴其短,担心刘一手洞悉,面上臊的不行。
可默默地等了一会儿,现刘一手气息均匀,似已睡熟,一张小脸紧紧伏在那褥子上,并无半分嫌弃,裴山月放下一半儿的心,小丫头怕是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儿。
于是,心稳了,也渐渐睡去。
却不知,刘一手此时并未睡着。
刘一手心里盘算着,在她跟道医长孙今也亦师亦友学徒的这三年里,也听他讲了不少长安显贵们的特殊癖好。
在缙绅阶层,用香成风。
口中含香、屋里焚香、用物熏香、进出携香,诗酒茶会上还会斗香。
这些香,有来自本土的香料,也有飘洋过海从异域别国舶来的树脂,除却常见的檀香、沉香,还有来自婆罗洲的龙脑香、苏合香,再配以各时花卉,很是风行。
而眼下这床棉褥里浸润的香味,花气馥郁浑厚,似有苏合香、丁香、又有合欢花和其它五六种花木、树胶,纵使自己跟在长孙今也身边见多识广,这一时却也分不出真切。
据此推测,能用如此的舶来品以繁复工艺制成香料薰制寝具的家庭,能随随便便写出王维出塞诗的,绝非寻常寒门草根。
再细细打量着裴山月,从仪态举止,肤质容颜、再到所用的乐器,更非寻常。
那她又是怎会流落在此处讨生活的呢?
到底是落难的大家闺秀,还是……
或许也是与自己一样,想要摆脱过往,摆脱世俗命运,独闯长安的北漂女?
无论怎样,因缘际会,能为寝友,便是有缘,自己不多问人隐私,日后只多呵护便是。
又几日相处下来,现这位寝友颇有意思。
即便每晚都早于刘一手就寝,也会在刘一手睡熟之后再悄悄起身。
听着其一番窸窸窣窣地动静,刘一手不用睁开眼睛也能大致猜到她在做什么——是净脸、卸妆。
尽管她轻手轻脚,尽管她自以为刘一手已经睡着,却不知这一切刘一手都知晓。
而每日清晨,也是她先起身,上好妆,若时间早或再躺下睡个回笼觉。
故无论白天、夜晚,刘一手倒从未见过这姐姐未上妆的样子。
她这番操作颇有些费事,透着一种不想让人看真面目的玄虚。
刘一手想起以前在大食客人的商船上下棋时,曾与那位客人闲聊,那客人说起他有一位小妾,也是如此,嫁了他有七八年了,都已生儿育女了,可他却未看过她素颜的样子,一问便是极珍爱自己的夫君,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夫君之类的话。
刘一手心想,自己就是个小姑娘,也非谁的郎君,谁的意中人,这裴姐姐当真不用如此费周章。
心里想着,却是看破不说破,装着不知道罢了。
却不想,这一次的“放过”
,却为自己深埋了一个坑,连带着日后一场关键的职场进阶被阻,又是好一番周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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