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锦看向今时月,目光里透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悯。
她活到这把岁数又怎会不懂,两国皇室和亲,说道底还是一桩政事,被捆在一起的双方,根本不会有信任可言,能平安度过一生便已是幸事,至于双方人品,是最微不足道的。
或许正是知晓其中苦楚,她才对皓月国三皇子更加不满,这样的人做夫君,连起码的体面也难以维持。
常锦身边的女官叹息一声:“唉,到底是天命难违啊。”
她跟在常锦身边多年,又怎会看不出常锦对今时月的严肃冷厉之下,其实是喜爱的。
别说常锦,这一个月来的相处,就连她们也对这个乖巧懂事的小殿下生出了些许爱护之意。
先前听闻要做公主殿下的教习女官时,她们还有些为难,毕竟是天家皇嗣,身娇体贵的,若是真严厉得罪了千金之躯恐是祸临己身,若是不严厉,又怕完不成帝嘱同样难以交差。
可没想到这小殿下虽是娇软懵懂了些,却异常乖巧懂事,真心把她们几人当做老师般敬重,偶尔一两次犯了错被罚戒尺,也只是默默红了眼圈,不曾落泪叫疼,乖巧改正。
小殿下生的这般美貌,又是这般招人喜欢的性子,若是留在神都,定会一世顺遂,安乐无忧。
可偏偏这么好的姑娘要被送去和亲,可不就是造化弄人,天命难违嘛…
常锦苍老的眸子看向窗外,似有惆怅。
天命难违……
第一次听这句话时,还是她与元帅凯旋之时,彼时年少,策马而奔的绝艳少女还为来的及卸下盔甲,便先接到了来自帝族的赐婚诏书。
她一直都知道,元帅想要的从不是什么尊贵的帝后之位,元帅想要的,是策马而奔驰骋疆场,是挥剑披旗迎风而行。
在看到诏书时,常锦以为元帅会用利剑将其斩断,再将来传旨的人揍得屁滚尿流,可元帅没有,元帅接过了那圣旨,泛红了双眼也只叹一句“天命难违。”
从前常锦不懂,明明不愿,为何妥协。
可后来她懂了,王权不容侵犯,战争停止了,利剑也该封鞘。
千百年过去,常锦时常会想,若元帅当初不妥协,剑指神庭,如今世间会不会是另一种光景?那些受强权压迫的百姓,那些被当做筹码联姻的女子,会不会有不同的人生…
常锦回过神来,真是老了,愈容易想起旧人旧事了……
今时月接过女官递来的书卷,一边顶着玉盘,一边持着书卷看。
看了许久,她嘴角笑意明显:“这皓月国三皇子当真是富贵,养了一百二十八个姬妾…”
过一会,又喃喃道;“有一百二十八个姬妾个姬妾却无子嗣,他是不是不行啊……”
一旁女官忍不住笑起来,常锦也弯起唇角,心里的阴霾被驱散。
一朝公主应该端庄,大方,不该如此说如此露骨之言,可不知为什么,此时却无人训斥她失了规矩。
“殿下就不难过吗?未来夫君是这样不堪之人。”
女官问道。
今时月摇头:“没什么可难过的,我不喜欢他,却要成为他的妻子,该难过的是他才对。”
常锦端坐在一旁,握着茶杯的手一紧,明明是天差地别的性子,为何会说出一样的话……
千年前帝后大婚,她也曾问元帅:
“明日便嫁给一个不爱的人,不难过吗?”
“有何难过,我是他的妻子,妻子不爱他,该他难过才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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