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思恼了:“霍尘,你这是僭越!
放开!”
“让我抱会儿,阿淮,就一会儿,你不要动。”
霍尘每说一个字,他的胸腔都在顾长思的耳边震动,他用手一下一下拍在顾长思后背,叹息似的,“……靠一靠,歇一歇吧,这么多年,你累不累?”
顾长思张开手,刚想把人推开,闻言却愣住了。
累不累,值不值。
这种问题好像只有他小时候会问他父王,淮安王是个素来好脾气的,只会摸摸他的脑袋,然后轻声说:“等阿淮长大了,就知道爹爹的答案了。”
须臾数年,他没有等到那样的答案,先等到了他爹爹的死讯,然后是他的娘亲,然后是他的家。
他后来也再没问过类似的问题,因为他知道,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霍尘紧紧箍着他,他的神智挣扎着要站起来,可无论如何反抗,他的心底还是有个声音弱弱地在讲,就靠一靠、歇一歇吧,这么多年,钢筋铁骨、风雨不折地过来了,你又得到了什么呢?
是安睡的一隅?还是坦诚的真心?
仿佛都没有吧。
察觉到顾长思慢慢和缓的动作,霍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那些弥漫上来的泪意咽了下去。
“倘若我能早点认识你,倘若我能早点来到你身边……”
霍尘没有说下去,可惜世上没有倘若二字。
就这么静静地待了一会儿,顾长思再度试了试,终于把自己从霍尘怀里挣脱出来。
“今夜之事,到此为止。”
顾长思背对着他,手掌抵在心口,像是要将那慌乱跳动的心跳按回原位,“本王当什么也没生过,睡吧。”
“我会帮你找药膏,”
霍尘握住他的胳膊,“看看能不能把伤痕悉数除去。”
“其实也不必。”
顾长思缓缓回头,报之以一笑,“有时候伤疤留在身上,才能让人不忘来时的路,对于我而言,这不是伤痕,这是天子的定心丸。”
说完,他就钻进了被子里,闭上了眼睛,大有无论霍尘说什么都不再开口的架势。
霍尘静静地端详了他片刻,他的眉眼依旧漂亮干净到不染纤尘,任谁看到,都不会想象得到他背后那一份腥风血雨、如履薄冰。
他攥攥拳,到底按捺住心底的那一份酸涩,将床榻前的灯悉数吹去了。
灭灯的那一刻,顾长思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
他感受到有什么在慢慢脱离他自己的掌控,那像是一辆失控的马车,他坐在车里,而霍尘就在前方策马狂奔,那个人身上带着摄他心魄的吸引力,总能在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中,悄无声息地牵住他的神智与灵魂。
于是他掌心的缰绳就奇异地难以拉动,纵然前路扑朔迷离,他也带着自毁般的疯狂,只想看着它会载着自己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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