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云边说边抬起手比划了一下他小河宴时期的身高,那高度几乎没比这石桌高多少。
“我少年时就出家了,没娶过妻也没有养过孩子,在小河宴之前我只收过一个弟子。
他的大师兄拜入我门下学佛雕那会早已成年,聪慧伶俐,不仅不需要我操心,反而还能反过来照顾我。”
过云一想起自己这两个天之骄子般的弟子,连脸上的表情都柔和了不少:“你画壁画的应该也知道,艺术类的工作在激创作灵感时,是连自我都会抹杀的。
我的生活习惯很差,你可以想象一下,一个糙老和尚忽然养了一个小娃娃会是个什么场面。”
能想象。
了致生初初照顾她时,也是手忙脚乱的。
他自己随意吃什么都行,光馒头蘸腐乳就可以一天吃三顿,稍丰盛些就再加个咸鸭蛋或者咸菜丝。
可了了这样吃,他就看不过眼,自己捣腾着学做菜,学下厨,可惜天赋不在此,怎么做都不像样。
“师祖,我父亲和您一样,他也很为我考虑。
若他还在世,哪怕对小师父很满意,也会因为舍不得放不下而对他多加叮嘱和考验,这是人之常情。”
“你能这么想,我也能少费些口舌了。”
近来天气闷热,已有一周都没下过雨了。
高温之下,连石壁都如烙铁一般,就更别提水枯后的瀑布了。
若不是了了之前来过几次,见识过雨水充沛,水量暴涨时的瀑布,她可能压根不知道这水潭里的水都是哪来的。
凉亭里倒还好,它搭建在峡谷的风口处,总有徐徐微风将清潭里的凉意迎送而上。
再加上梵音寺本就地处山林,山间的气温即便再高,也不如钢铁森林里的那般热气灼烫。
了了忽然想到什么,问过云:“师祖,他以前这么小的时候,就会念经了?”
见她比划的高度也就比石桌高些,过云忍不住笑道:“也没这么矮,他小时候个子就拔尖。”
话落,过云回忆了片刻,说:“那会他还不识字,自然不会念。
不过跟着我在佛祖面前敲了一阵木鱼,虽不懂经文,但记住了经文音,倒也念得像模像样的。”
他当时是寺里最小的小和尚,有香客来寺里上山,经常能瞧见他背着比他还大些的布袋,布袋里装着沉甸甸的经书,坐到哪就拿出来翻一翻,看一看。
不少香客怜惜他,疼爱他,经常上香时会给他捎些糖果和零食。
他从来不吃,装在布袋里攒着,攒够一捧就跟交学费似的一袋子全倒在他的床被上,孝敬他。
冬天时还好,碰上夏天,糖果在高温下晒化了,黏糊糊的一团全粘在了他被子上。
可他舍不得说,也舍不得训。
教了无数遍让他接到饼干糖果就自己吃,但从没见他听进去过。
说到这,过云想起一事来:“河宴和我说过,说你央他卜卦时,从口袋里掏出了黏糊糊的糖放在了他的桌子上。
他看见那个糖,一下就心软了。
不止对你心软,也是对很多很多年以前的小河宴心软。”
这件事说起来也没过去多久,许是还俗在即,他这段时间一有空就会来陪他。
两人也不知道是聊什么聊到了了了,有些曾经被忽略和遗忘的感受,在若干年后的某个时间被忽然记起,很多事怎么生的也就慢慢变得有迹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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