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她都叫得清楚、干脆,像伸手从檐下折断一支冰棱,清凌凌的一声,就让他心中一个激灵,像从蒙昧和混沌中被唤醒,见了她眼中折射出充满光芒的世界。
唤醒他的光独自在雪地上行走。
她背对他,低着头,专注地去踏出步幅相等的脚印,过一会儿,她又去摸一摸边上的树木。
再过一会儿,她又去下方那座砌成没几年的学堂;那里刻着法阵、符文,还有孩子在打雪仗,男女都有。
她的那位至交好友,妫蝉,也同姚森在那里玩耍。
他们二人一个是将军、一个是扶桑国第一位皇帝,现在却在那里疯成一团,又笑又闹。
再过不久,突然,他们却又发生了争吵。
最后妫蝉一怒甩手而去,徒留满地狼藉。
他知道她向来挂心妫蝉,便问“是否去”
但她摇摇头“阿蝉会处理好的。
姚森近来有意广纳后妃我想,阿蝉其实已经有了决绝之意。”
他听她说妫蝉,却忽然心生凄怆妫蝉已经有了离去之念,还同姚森玩闹,岂非告别之举而阿沐当初亦是
她的好友,与她果真相得。
他便着下方雪地里颓然而立的姚森,冷冷地、如斥责一般地无声念出活该。
活该,都是活该。
阿沐却已经又寻得了自己的开心。
她在雪丘上转来转去,了很多,对每一样事物都兴致勃勃,苍白的笑容也满是生气。
最后,她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声,说“姜月章,我好喜欢现在的扶桑。”
现在的扶桑现在的。
他闭了闭眼。
这句话究竟冲了出口
“阿沐,我真希望当初的夺天之术,能将我剩余的寿命全都予你,而不必如现在一般,竟是”
他一时哽咽难言。
她抚过他眼睛,拉起他的手,又将他的手掌摊平。
而后,她垂首在他掌心一吻。
羽毛般的一个吻。
“十年生命换一年,不划算的。
你用二十年换来我更多两年的时间,已经够了。
何况”
她没有再说。
但他知道她要说什么。
何况,何况――夺天之术只能用一次。
他已经失去了唯一的机会。
心脏上的荆棘在缩紧,那些尖锐密集的刺扎进他的血肉,一直往更深处扎下。
他捧起她的脸。
这个举动本是为了更近地清她的脸,可当她抬头,他只在她眼底见了自己――何等惨淡而可悲的自己。
“没有划不划算,只有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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