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萧月怀于长清宫中一刻也等不下去,于是趁着开朝之际,她拜别了自己的母后,寻了个借口就想先行离开。
原以为事情不会那么顺利,陆平笙肯定会盯着她,与她一道出宫。
谁知自打她回到长清宫,便再没见过陆平笙。
临行前问了一句,底下的仆婢们皆说驸马奉陛下之命处理要务去了,多时半刻也回不来,嘱咐了请公主自便。
萧月怀不禁疑心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前世她放走秦娥回到长清宫后,陆平笙便一直陪在她身侧,无时无刻盯着,不曾离开半步。
可今生为何完全不一样?
然而事态的紧迫,令她没时间细细思考其中的古怪。
她乘着辇车离开皇宫,一路向南焦急行去,一颗心全挂在秦娥身上。
城南的颂义巷里落着一座巍峨高门。
邸内亭台绿水绕廊而行,楼阁水榭层层叠设,格局磅礴宽宏。
颠簸过后,萧月怀提着裙摆站在这座府邸的台阶前,凝了一眼上梁挂着的门匾,盯着“岳宅”
二字,生出了许多酸涩之意。
她的外祖父乃是当朝兵部尚书岳嵩章,出身京口岳氏,其族与临安陆氏、广陵秦氏并称大周三世家。
三家鼎足而立,共为世族之首。
前世秦家倒台后,陆氏与岳氏本是分庭抗礼、不相上下,怎料岳氏长房嫡子岳沐锟曝出杀人越货之事,一朝罪行揭露,竟拖着全家老小葬身火海,一族百余人死于非命、尸骨无存。
岳家操办丧仪时她已被软禁于陆府,连一炷香也未能添上,何其遗憾
如今重回故地,令她满腔肺腑的激动。
门房的小厮瞧见了她,举起灯弯着身子迎了上来,小心翼翼地行礼,并低声说道:“公主万安。
主君已在前厅等候,请您随小人前往。”
萧月怀闻声略略颔首,跟在仆从身后往岳府的堂厅行去。
她的心焦不安,在看到秦娥与阿禄好端端地站在庭前时转瞬消散。
岳嵩章特地让她二人乔装束发、扮成奴仆模样前来相迎,三个小女娘见面的刹那,欢喜之意随之蔓延。
萧月怀高兴地落下泪来,将秦娥与阿禄一齐抱在怀中,直呼幸哉。
岳嵩章就在回廊上望着,面上浮着慈祥且亲切的笑。
“怀成?在外磨蹭什么?还不进来议事?”
此时,门厅里传来一记威严的唤声,惊醒了抱团喜泣的三人。
萧月怀连忙拂去眼角泪花,拉着秦娥与阿禄上了台阶,于回廊上向岳嵩章一拜道:“怀成恭请外祖父安!”
岳嵩章冲她和蔼地笑道:“小阿怀既然是来商议大事的,便好生同你舅父说说。
外祖替你看守门庭,保证不让旁人发现秦丫头在我们府内。”
萧月怀哽咽两声应下,眼泪汪汪地带着秦娥入了厅。
跨过高槛,梨木墨案前端坐着一位高冠裾袍的中年郎君。
此时此刻他偏黑的脸庞上写满了不悦,额上细碎的皱纹因紧绷着的神情拥簇成一团,炯炯有神的双目正直勾勾盯着三个小女娘,隐隐压着些怒意。
萧月怀瞥见此景,还未走至那中年郎君身前,便领着秦娥与阿禄双膝下跪,郑重其事地磕了个响头:“请舅父安!
怀成大罪,私放秦氏女逃狱,行事有悖体统,愿受舅父惩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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