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娘娘,我儿没了十多日,尸首远在都城,有没有好好安葬,尚未可知,这些天我心煎似的,不敢跟儿媳说,偷偷在王家祖坟给我儿建了个衣冠冢,今日趁儿媳睡着,我便想去祭拜一下,不曾想被儿媳跟着前去,才致早产。
王婆婆捶着自己胸口,泪水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落下,自责不已,“儿子儿媳夫妻三哉,日子过的舒坦,这孩子早产,儿媳受罪,实属我之过失。”
陆绮凝心中不是滋味,她看着那发髻中银丝清晰可见的王婆婆,越听越像是那日给她送画像的小厮,“王婆婆,那人入都城何为?”
“我儿申辛,是在江大善人家中做下人的,那日他兴冲冲回来道,江家给他涨了工钱,他拿着好多工钱去给儿媳吴姜收着,儿媳自怀孕便呕吐不止,考虑不来之中弯弯绕。
“是我把申辛抓到一旁问出,他要去都城,性命必无,江家给的便是民妇和儿媳生存的钱,并保证每隔一段时间便会送来一笔,事关重大,申辛未透露半点。”
暮色四合,花灯初上,陆绮凝心神不宁坐在春景堂外那秋千上,王婆婆家的儿媳吴氏生下女儿,她便回来了。
王婆婆不知她儿子去都城做甚,只知她儿子非去不可,不可拖延一日,一听说,儿子已好好安葬,便连忙道好,不再多言。
陆绮凝抬眸望着这片星汉灿烂的夜空。
恰如碎玉有声。
太阳下旧事日复一日,月亮下依旧如此,王婆婆的儿子宁愿抛下妻儿、家母都要去往都城报信,徐夫子的死便不是正常死亡。
白日江大善人托原盈捎给她的信中写着:徐知府之死绝非寻常。
那日徐知府去了郊外,被百姓发现时已是一具完尸,无人知晓发生何事,草民事觉蹊跷,派王氏之子申辛,摸黑偷溜进别院,找寻信物,翻箱倒柜只找到一张画像,冒犯取下,赴都城实禀。
草民无功有过,申辛道:人固有死,为清官而死,死得其所,唯愿家中妻儿老母后生无忧。
草民应下了。
陆绮凝就这么安静的坐在秋千上,那极平静的杏眸中星罗棋布,好似这些星星,是盘棋局,黑棋藏匿墨中,白棋烁着银河,刹那一浑身长着棕色斑纹的鹰从别院上空匆匆掠过,落下一根羽毛,而后她不露缝隙地阖眼,将棋局揽入眼底。
任由障棋扰局,她无动于衷。
书房南珵隔着支摘窗看她,昨晚她便是这样看自己的。
那姑娘昨晚陪着他一晚无眠,他偷瞧见了。
南珵轻笑,转身走到书案后,提狼毫笔沾墨。
书案一隅,灯罩里的烛火轻微摇曳着,烛火不着痕迹地流淌在书案铺平的红纸上的字里行间,这人执笔铁画银钩,行云流水。
黄晕慢慢上沿他棱角分明的脸颊,只见人像是想到什么畅心事,徐徐笑着,好似一片落叶打旋跌进刚下完雨地面的水洼中,波纹漾及满脸,显得格外柔和。
南珵写完,把狼毫笔搭放在砚台边上,提步走向那秋千处。
陆绮凝阖眼小憩,坐在秋千上,睡得并不熟,有人朝她走来,脚步声一清二楚,只她不想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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