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刃面无表情的想着,百姓总是愚昧的,其实那些罪行虽是我做的,但其实上面的那位才是指使者。
就连这次对他的赐死也一样,他的死罪罗列了十几条,父亲更是意图弑君夺位大逆不道,但却只要他和父亲的命,免了将军府一干女眷和下人的罪过。
此举又赢得了朝堂上下和百姓的一致称赞,大叹陛下仁慈。
任刃暗暗好笑,谁想过他和父亲死后,将军府自然不复存在,那一干女眷和下人之后要如何处置就无人知晓了,此时却在这里卖一个帝王的仁慈出来,一是为了安抚父亲手下的将士们,二也是为自己博个好名声吧。
此时那所谓的仁帝,正坐在监管行刑主位在南方——太阳的方向,任刃跪对着方向。
然而任刃的目光却一刻不曾向那边投射过,他知道那人来了,来亲眼观赏他的死亡,那么他没有必要再为那人增加多一点的观赏价值,也许那人想从他眼里看到怨恨或者是爱恋?那他就偏偏不看过去,虽然看来这种反抗方式更像是赌气,但他其实觉得,小小的任家二少真的不劳天仁帝大驾亲自监斩的。
侧过头,距离他所在的行刑台几步远的另一个台上,是一个苍老的身影,双鬓的白发整齐的梳理到了发髻之中,有些皱纹的脸庞上没有死刑犯的灰败,老人的嘴角甚至挂着淡淡的笑,那笑容有些看透世事的从容不迫。
任刃早就死寂的心突然狠狠的缩了一下,喉咙有些酸涩,他开口唤道:“爹!”
下一刻被身侧的行刑官狠狠一巴掌掀翻在地。
先行着地的手臂几不可闻的一声脆响,伴随着熟悉的痛感,任刃知道这胳膊怕是又骨折了。
突然觉得,这样的身体,还不如死了痛快呢。
老人闻言侧过头,淡淡的瞟了一眼与自己有些相似的面庞,旋即面无表情的回过头,连眼神都没有半丝波动,似乎另一侧要赴死的于他而言只是个陌生人。
任刃蜷缩着腿侧倒在地,脸颊红肿的浮起了手掌印,视线却一刻不离的盯着那陌生又熟悉的老人,他以为他可以面对的,他以为他早就心死,但却在看到老人平静的面容时心痛如绞。
那是他的亲生父亲,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是他拖累了任家上下百余口人,是他逼迫着父亲对着上首那人束手就擒只为换他一命,却反而害自己到了如此田地。
任刃目不转睛的盯着父亲苍老的面容,已经十余年未曾见过父亲了,他老了许多,曾经如刀刻般凌厉的面容已经抵不过岁月的沧桑而柔和了些许,曾经在战场上磨砺出的如同战神的凛冽杀气也消失无踪,如今跪在那里的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一个准备平静赴死的老人。
不,不该这样!
任刃的双眼突然睁大,他任刃可以遭人唾骂任人鄙夷,因为他罪有应得,但他的父亲,两朝元老,先帝亲封的定国将军怎可被一个不孝子所累为一个罪人!
他的父亲当只跪天子,怎可在众目睽睽下向所有人屈膝!
蜷缩的双腿一挣,被缚在身后的手腕一翻,腰部用力手掌撑地,任刃拔地而起,同时脚镣与手铐被硬生生挣断,不及身边的人做出反应,他已经脚尖轻点跃到父亲身前,屈膝而跪。
这一变故惊呆了刑场的众人,百姓们一阵骚乱,侍卫们立刻聚集起来,搭弓而指,后知后觉的御前侍卫才刚刚反应过来护到了天仁帝的身前,挡住了天仁帝惊疑的目光:他……怎么会有这样高的功夫?与任刃相伴十余年,他知道任刃有些武功,但最多也就与宫中侍卫持平,但今日看来居然可以轻易的挣断铁链……这绝不是一般的高手!
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瞬间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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