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良佑不说话点燃另一根,两个人并没有交谈,只是靠着斑驳的墙壁各自抽着烟,一支烟抽完,女人拍拍他肩膀说“谢谢,就不付钱了。”
就那么转身离开,这一直被他定义为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只是关虫并不记得他。
后来稍微熟识,他才知道关虫是姑父尚耀珏的女儿,而关虫对父亲从未提起过,她最大的兴趣就是赚钱,平时冷淡着一张脸,也只有在别人付账时候才会露出笑容,但并不贪婪厌恶,她有自己的原则,只赚工作范围内的钱。
柏良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姑姑他这一新发现,这本来和他没什么关系,但姑姑的为人他还是知道的,爱面子又霸道,绝不允许关虫出现在她周围,威胁着她看似美满的婚姻。
在他还没决定的时候,关虫已经喝的醉醺醺地从酒吧出来,搀扶着她的人对她上下其手,柏良佑想这和他没什么关系,也该给她长点教训,但他还是出手了,带走她。
喝醉之后的关虫十分闹腾,抱着柏良佑又哭又笑,反反复复地说“凭什么”
,他凑近才听到具体的话,“凭什么想走的时候就走,想赎罪的时候我们就要原谅,凭什么这样左右我们,凭什么什么都不说,凭什么”
凭什么,问得好,他也想知道,有些人的恣意是凭什么。
他帮她解决她母亲的药费问题,关虫没有说谢谢,而是歪着头问他,“你想包养我?”
柏良佑有些好笑地接口,“是啊,我出钱总要有点回报。”
关虫很认真地思考之后摇头,十九岁的她孩子气地皱着鼻头,“我只卖艺不卖身。”
“你有什么艺?”
柏良佑好心情继续追问,关虫咧着嘴巴嘿嘿笑,“卖笑,这个是有技术含量的,嘴角要拉开,眼角不能皱起,这也是青春饭。”
他和关虫就这样认识,他最初接近她本就目的不纯,所以他从来不肯告诉她他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关虫说希望从未认识他,他何尝不想,如果那天他没有接到姑姑的电话,没有去赴约,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如果他在查到关虫的时候就如实告诉柏蔚然,是不是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关虫这个名字就不会出现在他生活中,她过得怎么样也和他没有关系。
后悔往往是对当初做的决定的遗憾不满意,柏良佑没有那么做,他认识了关虫,但是关虫后悔了,他悔了吗。
这酒的酒精度是不是不高,柏良佑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喝醉,头脑反而更清醒,那些已经模糊的过去是那么清晰,就放在不愿提及的角落,却在这样的孤单黑夜袭来。
房门被敲响,方怡推门走进来,看到儿子手边的酒杯有些生气,把手里面的汤放下轻声责怪,“喝这么多酒做什么,伤的可是自己的身体。”
看柏良佑默不作声又有些心疼,“少喝点酒,你看看你回来有清醒的时候没有,你爸爸看到你又要发火,把汤喝了吧。”
柏良佑没有接过汤,而是继续饮着手里面的酒,低着头也不说话,房间内没有开大灯有些昏暗的光线只看到他隐在黑暗中的侧脸,有些沉浸在过去的哀伤,想不明白的苦恼。
过去,具体来说是五年前,柏良佑上次这样喝酒还是五年前,那天晚上他喝的鼎铭大醉,方怡不敢让柏振乾知道,只能费力把他拖上床,柏良佑抱着方怡的腰,像小时候受委屈一样轻蹭,方怡就心软了什么责怪的话都不说,一下下轻拍着儿子的后背,她没想过二十六岁的他还能这样对自己撒娇,在方怡要离开的的时候柏良佑喃喃低语,方怡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再问,柏良佑说“对不起”
然后翻过身沉睡过去。
对不起,他在对谁说对不起,方怡知道,一个叫关虫的女孩,她见过几次,总是笑嘻嘻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她没有门第之见,如果是柏良佑愿意她就接受,但是关虫和尚耀珏的关系无论如何都是不被认可的,更何况还有柏蔚然。
就在今天,据说柏良佑把那个女孩送走了,因为这个柏振乾多少年没动过家法,拿出来多年未用过的鞭子,方怡怎么不心疼,她捂住嘴在边上泪流满面,但是怎么劝,又该劝谁,一个是心疼妹妹的柏振乾,一个是不说不反抗的儿子,她只能站在一边看着儿子跪在地上咬牙忍着。
那晚上未眠的都有谁方怡不知道,但是在柏良佑喝醉睡过去之后,她拉开他的衣服,看着他后背上的伤痕,整夜未合眼,在想儿子是不是动心了,对不该的人。
想起过去方怡也有些伤感,手在他后背上轻抚,“喝过酒就睡觉吧,别开车出去。”
柏良佑轻轻点头,“妈,您去睡吧,我很快也睡了。”
“我知道你不想这么快结婚,但是你这么没着没落的怎么行,我看盼盼也不错,你们要好好……”
话还没说完就被柏良佑打断,方怡叹口气,“你们父子都是这样的脾气,不吭不哈的让别人琢磨不透。”
柏良佑就知道母亲想多了,摇摇头,“妈您想多了,我喝酒和那个没关系。”
方怡见他不愿意提及这个就换话题,手摸上儿子的额头有些心疼,“这道疤什么时候才能消。”
柏良佑微微偏头,躲过母亲的手,有些不自然地说,“只是一道疤而已。”
“我上了年龄经不起你这么吓,你说说你这么大的人了大晚上喝了酒还开车,还好没什么大碍,不然你让我找谁去念叨。”
柏良佑有些头疼将母亲推出门外。
手摸上额头那道疤,那是五年前他从关虫被送去的那个城市回来时车子从高速上冲下去时候留下来的,当时他以为他会死掉,他躺在高架桥下想这就是报应,对他祸害了关虫的报应。
但是他活下来了,所以他想如果再见到关虫,他不会那样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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