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环上铭刻着我们的光阴。”
12月20日,华灯初上,入夜,清冷的晚风幽幽地打着转,天幕一片漆黑,冷得一颗星子也无。
空气中隐隐约约飘来一股咸湿水汽,京都虽不靠海,但我总疑心要下雨,而且,还是雷雨。
但这一切显然都无损晚宴的热闹。
京都的宅子占地很大,毕竟是名门,可如今我站在三楼朝下望去,入目之处皆是人影憧憧、衣香鬓影,成熟、妖娆的漂亮女子挽着男伴的手,素手纤纤,轻扣着高脚酒杯,巧笑嫣然。
大厅里有很多人,男人、女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得体礼貌的笑容,眼睛不住地打量、扫视着四周,敏锐迅捷地找寻自己下一个攀谈的对象。
宛如一个大型名利场,而每一个人都是老练的猎手。
外围的人三三两两站作一团,关系好的,就俯身贴耳说上几句私密消息;关系差的,就相视一笑、遥相敬酒,嘴上扯两句场面话便就此打住。
少数几个不太受追捧的边缘人就老实地在放置果品、酒水的长桌旁坐下,形容拘谨,上去更有些尴尬。
当然,内围,也就是最核心的站位站着的自然是赤司征臣,他领着儿子,正在同一名白发老者相谈甚欢。
宛如众星捧月,父子俩身边围了数不清的人,大多者皆是面带讨好的笑容、急切地想要同宴会主人搭上一两句话。
惯来如此,不足为奇。
我收回目光,趴在栏杆扶手上发呆。
过了好一会儿,底下的人散开了些,赤司征臣似乎同刚才那白发老者进了二楼的房详谈,楼下唯余赤司征十郎一人,但他甚是从容,言谈举止不出一点差错,那些围在他身侧、比他大上十余岁的年长者也轻易不敢轻他。
又过了一会儿,连这拨人也散了,赤司征十郎仿佛终于得了一点空档,只见他招手唤来餐桌旁站着的女仆,低声吩咐了几句,面上带了几分疲惫,见此,我刚准备下楼
却见一名容貌娇美、衣着华贵的年轻女子主动凑上前去,她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似一朵俏生生、含苞待放的春花。
难得,赤司征十郎像是认识她,两人转到了大厅廊柱背后说话,恰巧是我站在楼上不大得见的位置。
我的脚步就这么停了下来。
坦白说,我其实不是很了解赤司征十郎对外的交际圈子。
我不知道他的同学有谁,不知道他的朋友是谁,不知道他认识谁,也不清楚他对谁有好感、亦或是厌恶谁。
周目四是我社交关系最为淡薄的一个周目,我同赤司征十郎的朋友圈几乎没有重叠部分,我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像一只不堪风雨的金丝雀被豢养在京都本宅这一方安稳天地中。
我只记得赤司征十郎,还有,赤司征臣。
所以,当他把他的世界摊开在我面前,那份广阔、复杂甚至有些让我惊讶,也有些手足无措。
“你这么聪明,应该能够明白,你是无法成为他真正妻子的吧。”
赤司征臣的话犹在耳畔,我虽然并无那样的心思,但也懂得了对方的话中真意我无法给赤司征十郎任何便利,甚至会拖累他。
不仅是身份上,还有能力、性格上。
从身份上,我不过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寡少女,还有一张会惹人非议的脸;而从性格上,我精神失常、安静孤僻,断然是无法适应经常出入高档宴会、与人相谈甚欢的忙碌社交生活。
如此,自然就不是一位合格的家主夫人。
所以,他的婚事,大概也会由联姻决定吧
这样想着,我扶着扶手,缓步走下了楼梯,想要去听听那两人在说些什么,但转身至廊柱背后一,那里早已是空无一人。
环顾四周,皆是不认识、却带着好奇神情小心打量着我的陌生人,他们的目光虽谈不上冒犯,但多少让人觉得不太舒服,而赤司征十郎不知何处去了。
我寻了个空隙,独自一人遛出了宴会。
后门连着花园,穿过一道曲折长廊,被园丁精心修剪的两侧绿色灌木丛拱卫的花园入口便映入眼帘。
四周安静极了,唯有一声又一声悠长清亮却寂寞的雀鸟啼鸣从很远处的山谷中传来,令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