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之星一直低着头,无论是陈敷拿破布塞了嘴,囫囵着骂天骂地被绑着往里走,还是贺小娘的棺材被刚才那个唤做五伯的中年男子井井有条指挥绕开另一场白事,都引不起他半点兴趣。
直到瞿老夫人一锤定音决定贺显金的去向。
——“送贺姑娘回漪院,再请个大夫来瞧瞧。
这几日就让贺姑娘安安静静地在院子里休养生息吧。”
把贺显金彻底隔开了。
她的归宿或许将尘埃落定。
贺显金意识到这一点,再次抬起头来,正巧撞上希望之心的目光。
探究与深邃都藏在深棕色的瞳仁里。
像看啥都带点好奇的吉娃娃。
和吉娃娃唯一区别是,希望之星眼睛不突。
甚至还有点好看。
贺显金目光坦荡,希望之星却率先蹙眉移开眼。
额,好吧,换成她,也讨厌没有边界感的拖油瓶。
过了晌午,篦麻堂中高低错落摆了十来沓纸,竹麻的涩味、石灰粉的苦味、桑褚皮若隐若现的清香味…
纸间百味之中,袅袅一缕烟。
瞿夫人端了杯茶,还没喝,嘴里却满是苦味,叹了口长气,看向下首惴惴不安的儿媳。
“秋娘,老三是个混账羔子,生老大、老二时陈家还在泾县讨生活,等咱们陈家有了自己作坊,雇佣了二十来个伙计才要的老三…他又是遗腹子,当家的走得走,对他,我确有放纵、溺爱、宽宥三大罪过。”
老伙计兼瞿夫人远方表妹瞿二娘的给三太太孙氏奉了四色糕点。
瞿夫人招呼孙氏,“大中午把你叫过来,没吃饭吧?吃两口糕点垫垫胃。”
孙氏埋着头,没吭声。
瞿二娘有点不高兴,婆母都用上“罪过”
这种重话了,做媳妇的少说也得劝慰两句吧?
“砰——”
瞿二娘放糕点盘子动作不自觉地大了。
孙氏抬了抬头,唇角紧抿,正欲开口,却见瞿老夫人疲惫地撑起额角,冲她摆摆手。
“阿二,你莫冲秋娘摆脸色。
老三行事荒唐,本就是陈家对不起她,她心里难过也正常——老三现被我绑在马厩,趁他还没来,你我婆媳二人当面锣、对面鼓地说一说,往后的事到底该怎么办?”
“你若实在不想和他过了,我做主给你们写封和离书,城东的桑皮纸作坊和旁边的小院给你,你和老三的三子一女全都留在陈家,你看,可是不可?”
孙氏如同遭了一闷棒!
她忍了快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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