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你现在追出去,便能看到郭宁骑着的青骢马。
那匹马,就是他杀了蒲察六斤以后,夺来的。”
“真没想到,草莽之中,竟生如此恶虎。”
俞显纯重重地吐了口气,沉吟良久。
俞景纯等了一阵,低声道:“此人端地勇猛大胆,那是我亲眼所见,深觉震骇。
兄长,之前我就说过的。”
俞显纯摇头道:“我担心的,不是他个人勇猛,或者不勇猛。”
“兄长的意思是?”
“朝廷衰败,女真人腐朽,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
过去这些年,之所以撑着场面不摇,是因为上头的官员、下面的草民还延续着早年的习惯,又有我们这等豪强大姓竭力居中维持,不使地方败坏,不让人轻易去戳破这层窗户纸罢了!”
俞显纯握着护腕,在厅堂中来回走了几步,继续道:“可是,前年野狐岭大败,去年密谷口大败,终于让人朝廷的力量虚弱到了什么地步。
所以,老实了很久的杨安儿会再次造反;而郭宁这样的溃兵首领,竟敢直接控制城池,乃至与朝廷大帅厮杀……”
他站在俞景纯面前,比划着手势道:“上头的女真贵人是怎么想的,又会怎么做,上百年下来,已经成了套路,我们应付起来不难,也做得熟练。
可下面的草民一旦尝到了甜头,敢于用刀剑来攫取利益,那就麻烦了!”
说到这里,他先往厅堂门口看看,再折返回来:“那郭宁,原先不过是昌州的永屯军正军罢了!
能有什么见识?此人如此勇猛,就难免不懂规矩,行事狂妄无度……很容易就旋起旋灭!
景纯,我实在不愿将宗族的利益与他们捆绑到一起!”
“咳咳……兄长,那郭宁倒也不是不懂规矩……”
“笑话!”
俞显纯有些激动:“你刚才也是听到的,那郭宁要我们按照缘边永屯驻军的军饷数字,再加三成,按月给付!”
他举起手,止住俞景纯的言语,语速很快地道:“这几年山后诸州驻军将士的军饷是多少,你知道么?只普通一名正军,每月就要五百文钱,八斗米!
那郭宁的部下如今将近两千五百人,算上军官的份,再加三成,每月就得两千五百贯的钱,四千石的米粮!”
他忍不住拍打案几,咆哮道:“开什么玩笑!
这几年水旱灾害不断,我们这些人报效朝廷、安抚黎民,费了多大得力气,花了多少钱粮?如今再怎么家境殷实,也凑不出这么巨大的数字!”
适才郭宁在时,俞显纯被他的威势所慑,唯恐一个不好就丢了性命,只得连声答应。
这会儿想到如此巨大的开销,那与持刀挖他的血肉何异?简直让人痛彻心扉!
“兄长!
兄长!”
俞景纯上来几步,扯住俞显纯的胳臂,低声道:“你听我说完!”
俞显纯瞠目怒道:“还有什么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