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朝着完颜从嘉,后退几步,然后急招手唤来部下。
张炜是大定二十五年的进士,但并非正统的儒生。
入仕以后,他先做葭州军事判官,再迁中都左警巡使,再之后,当过户部员外郎、同知西京转运使事。
泰和伐宋时,朝廷召还张炜,让他勾计诸道仓库,除签三司事……总之全都是事务琐碎的理财苦差。
干得再好,也捞不着赞誉,一旦出事,立即被推出来顶缸的那种。
此前胥持国治政,还能公平对待他这种实务之臣,待到胥老大人倒台,朝中儒臣纷纷上位,一个个讲述道理浩然慷慨,反而就没了张炜什么事。
张炜是个很热衷仕途的人,对此当然不满意,所以才会参予到这次密谋政变当中,意图搏一把,给自己谋取政治上的好处。
张炜知道,这次是朝中真正掌握重权的大佬们看中了升王,想要用他来代替无能的当今皇帝。
可张炜与升王接触数日,却隐约担心,朝堂上大佬们的眼光有问题。
或许,他们太希望迎来一位不同于当今皇帝的新人了,所以在选择时,力求新人的性格与当今皇帝不同。
相较于当今皇帝的软弱、优柔和懒散,升王的勤恳缜密,与之恰成鲜明对比。
可升王这样的性格,会不会又失之于太过琐细?太过严苛?
便如催促蒲察阿里这事,这会儿再催,有什么意义?
蒲察阿里调集了河东路的所有骑兵,不计代价地全速奔行,行军速度已然快如闪电。
张炜就算派个人去,大概率会和蒲察阿里同时到达,并不能提前给到升王消息。
不过,既然已经上了船,这会儿想退出是不可能了。
张炜也只得按照升王所说的去办。
完颜从嘉没再理会张炜,他转而对另一边侍立的护卫长兀颜畏可道:“过去数日里,这平虏砦里的贼人并不敢前来滋扰,我看,必是他们的数量有限。
待到蒲察阿里带人来了,你领一千骑,去围住砦子,我和蒲察阿里直接越过,先到河间府歇脚。”
兀颜畏可此前正在巡视营地周边的防务。
忽然被召唤过来,讨论越过平虏砦之后的安排,他有些茫然。
可没人嫌弃自家手头的力量增长,听说能得到一千骑兵的指挥权,兀颜畏可很是高兴,连忙躬身。
这一躬身下去,他忽然觉得,有股奇怪的焦味,正从低处慢慢地升腾上来。
他抽了抽鼻子,再嗅一嗅,那味道,好像是大片的枯草同时被点燃,然后还加了火油助燃?
这是哪里着火了?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中一转,道路两旁的沟壑中,忽然飞起了十余个草球。
那草球每一个都足有两人合抱那么大,扔在空中的时候便起了火,落到地面,便成了一个个火焰喷发的火球!
营地里的军士和民伕们顿时惊骇,许多人慌忙向后退避,却被更后面的人挡住,于是彼此推搡挤撞,乱作一团。
那些火球继续滚动,有人沾着了火球,身上被火油黏到了,于是狂呼高喊,在地上乱滚。
有些人逃的快,却把堆放粮秣物资的车辆让到了前头。
火球撞上了粮车,火焰猛然腾起,一下子就飚到了两三丈高。
而烟雾更是四处弥漫。
“愣着干什么!
快救火!”
完颜从嘉冲着兀颜畏可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