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他走,这?样大的动静,他只在最初铁链断裂,符咒解开身?体有?过一丝轻颤,此后再?无反应。
湛云葳抿着?唇靠近他,发现越之恒早已昏迷过去?。
冰莲香混着?污秽的气息,令他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
事实上,从相识到如今,已有?八年,她第一次见他如此落魄。
月凉如水,大雪模糊了前路,她认命起身?,去?打了水来给越之恒擦洗和清理伤口。
这?样的天气,弄点热水委实不容易。
湛云葳解开他衣裳时,脑子里乱糟糟的。
在她眼中,自己?从不欠这?个人什么,此刻却得像还债一般照顾他。
说来好笑,明明做了三年道侣,这?却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的身?体。
消瘦苍白,满身?伤痕。
谈不上好不好看,只觉得骇人。
她清理好了伤口,又?解开他蒙眼的缎带,将眼皮上的血污擦去?。
在擦他右眼时,越之恒眼睫颤了颤,旋即睁开眼睛。
湛云葳猝不及防对上他一双黑眸,吓了一跳,她抿了抿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然而看见他昔日水墨般浅淡的眸,如今蒙上一层阴翳,她才想起来越之恒早已看不见,而她吃了改颜丹,不会被轻易认出来。
那双蒙上阴翳的眼、沉冷,比外?面的风雪更甚。
直至此时,她才相信他真的瞎了。
越之恒醒过来,却没阻止她的动作。
或许他自己?也清楚,而今他已是强弩之末,不管救他的是何人,或是还想从他身?上图谋什么,哪怕是野兽叼走他,也早已无所谓。
他衣襟敞开,甚至懒得动手?阖上。
人若无爱无怖,俨然和行尸走肉无异。
他不在意看见他这?幅残败躯体的到底是男子、孩童,还是老妇。
昔日湛云葳被困在他身?边时,曾无数次幻想过他落难的模样,藉以让自己?开怀。
而今这?一日成真了,她却并不如自己?想像中高兴。
她知道越家?所有?人都死了,包括越之恒最在乎的哑女,世间恐怕唯一还能令越之恒有?反应的,只有?生死不知的曲姑娘。
她还剩了些热水,递到他唇边,粗着?嗓子道:“张嘴。”
救他这?件事实在太过别扭,她实在不好解释自己?如今的行为。
这?些年来,成婚、敌对、和离,两人间实在没有?哪个关系正常,还不如陌生人。
湛云葳心?想,至少越之恒认不出她,自己?就不必这?么尴尬。
她本以为要费一番功夫,然而许是他真的渴了,许是人之将死,他什么都不在意。
昔日防她如防贼,此时却张口喝了。
湛云葳松了口气。
破庙的门被她关得严严实实,条件拮据,她只能扯下庙中帷布,为他盖上,又?布下结界,为他取暖挡住风雪。
不管她做什么,越之恒都不曾看她,也没有?半个谢字。
折腾这?样一通,湛云葳方有?空给自己?疗伤。
好在伤得不重,等她处理完,发现越之恒又?睡了过去?。
她心?情复杂,过去?做道侣时,他在自己?身?边永远是浅眠,看来一个陌生人都比自己?令他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