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照站在水里,向站在干燥台阶上的桑陵伸出手,“我想说点好听的话,比如:如果不愿意,你现在就可以退出。
但实际上这是不被允许的。”
“你现在没有回头路了,赶紧下来和我一起走吧。”
桑陵定定地,看了她两秒,没有握住她的手,但还是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厚重的黑色军靴底踩在水面上,发出清脆的破水声。
江云照一笑,自然地收回手,带着她向今天要去的牢房走去。
*
“还记得你第1天来基地的时候吗,我带你去看了心理医生和那些底层士兵们的交流。”
“那时我们以为这些士兵受到蛊惑的主要原因是,她们在常年的战争中心理变得不健康,也没有受到足够的来自心理医生的疏导,才这么容易上当。”
“所以我们抽调了全军的心理医生,和她们进行一对一聊天,希望能说服她们,吐出真相。”
江云照推开一间审讯室的门,这间审讯室向下又挖了半米,水就更深了,有一个面容被黑发遮挡的人双手被铁链吊着,下半身完全浸泡在水里。
她的上半身鲜血淋漓。
“不过,”
江云照站在门口向桑陵介绍,“在经过一些老派又有效的审讯手段后,我们才发现,问题就出在心理医生身上。”
那个奄奄一息的人抬起脸,桑陵这才觉得这个人有些熟悉,好像就是那天她看到的,在和底层相信□□的士兵对话的心理医生之一。
这名心理医生听见了江云照的话,纵然上半身的伤口火辣一般的疼痛,而下半身如同被冰封住了一样,寒冷沁入骨髓,她却仍然露出一个彬彬有礼的笑容。
“江少校,不要再夸耀你的那些手段了,我说出真相,是
()因为我愿意,而不是因为你的鞭子够锋利。”
“你的嘴比你的皮肉要硬多了。”
年轻的江云照面无表情地说。
审讯室里阴暗无光,走廊上却恍如白昼般地明亮,站在两者交界处,江云照脸上的光影非常复杂,光明和黑暗在她脸上有鲜明的分界线。
桑陵突然感觉到非常陌生。
这个江云照,不是那个骄傲但会对直白的夸奖感到害羞的江大小姐,也不是那个严厉,但依然担心她的指挥官,更不是那个会和她在大门前击掌庆祝升官的年轻朋友。
江云照是一把彻头彻尾属于军部,执行军队意志的冰冷凶器。
桑陵的心脏轻微地向下坠去,仿佛沉甸甸的、被这里的水浸湿的海绵。
在她来得及有更多感想之前,那位被关起来的心理医生看向了她。
“我认得你。”
作为心理医生,言语间的亲和力是极为重要的,她的声线柔和,带着笑意,“在被抓起来之前,我就看过新闻了,也关注了特遣队的动态。”
“你是那个英雄,报纸上那个,为了救人,自己带着□□,不顾危险前往城郊引爆,然后在爆炸发生的那一刻,从高空无降落伞跳机的军校生。”
“真英勇啊,那一刻你一定相信自己保护了很多值得保护的人吧。”
“不过我听说你的伤势也很严重,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
心理医生担忧地问她,
“怎么样,还痛吗?”
“还觉得值得吗?”
这里的潮气似乎已经渗透进了桑陵的四肢百骸,因为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她全身上下都充满了一种仿佛风湿病一般的酸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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