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小二平时吃京外的官员惯了,就连临京里头三品以下的官员等闲也不放在眼里,何曾被人这般吓唬过?
方才掏碎银的那个便衣随从早就忍无可忍了,伸手便去抓那小二的衣领,准备将他提溜起来扔到楼下去。
小二横行霸道惯了,不曾受过这样的委屈,这时也露出凶相,举手就去抓那个随从的手腕,随意一眼瞥见那随从抬起的便服袖子里露出了一个半虎的纹身。
虎,这在殷朝是紫禄将军专有的印记,紫禄将军统领禁军,地位崇高,可以说是皇上的心腹,就连明面上的那些个官员都得敬重几分,更不用说平头百姓了。
那小二咽了口唾沫,看了黑袍人的背影一眼,这才猛然感到进去的人来头大了。
他将另外那只手猛地缩了回来,不敢再伸过去,往后一退,躬腰转身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急忙要走,他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朝禁军统领讹赏钱啊。
脚底抹油,正想开溜,怎料肩头却被那随从的铁手抓住了,动弹不得。
小二的额头上已都是冷汗,还没来得及擦,就被那个随从硬生生掰转过来,又用另一只手掐住了他的后颈,像是提溜一只小鸡仔似的提了起来。
随从伸过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方才得罪的是谁不用我多说吧,我知道永安楼仗着有左相撑腰横行霸道惯了,你待会儿从这离开,可以立刻去禀告左相的线人,就说是禁军来闹事了,如何?”
说禁军统领闹事和说皇上闹事有什么分别?都是一个死字。
那小二这才怕了,巨大的恐慌从脚底板升了上来,从嗓子里挤出几句磕磕巴巴的话,“小、小人怎敢编排各位大人……小人、小人这就滚”
“滚吧。”
那随从松开手将小二一推,后者一个踉跄差点从楼梯口滚下去,他心有余悸地站稳脚,哆哆嗦嗦地扶着栏杆下去了,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另一个一直沉默的随从将里外的门轻轻合上,二人便一边一个站定在包间的门外,如同两尊入定的石像。
“你可算来了。”
听到门被推开,包间内的假山水榭布景后转出来一个白衣男子,容貌俊秀,风姿不凡,赫然是先帝几个皇子中最隐形的存在——如今的安王纪琰。
此时的他浑然不似在皇上面前那样沉默内敛,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整个人如同一块温润的美玉。
纪琰曾有“少有风鉴,识量清远”
的美名,只可惜先帝夺嫡之争惨烈,为免招致皇兄猜忌,少有才名的纪琰彻底沉寂下来,成了众王中最不起眼的一个,成日里饮酒作诗、眠花宿柳。
乌衡沉默着脱了斗篷,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只可惜一道长而狰狞的疤痕从下巴蜿蜒而上,最终停在了眼下。
这是数年前,纪晔在南苑遇刺时,乌衡为护主,被长剑劈中脸部所留下的疤痕,就是那之后,纪晔引其为心腹,授其紫禄将军名号,责其统领禁军,宠爱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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