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尚香撑着酸痛的手臂,捧着小脸,奇异地注视着这个幼小的生命。
前天的情况太紧急了,现在她才发现,初生的婴儿不仅轻,而且软,像细细的沙子似的,松一点力气就要落下指缝,用一点劲儿又怕挤碎了。
李隐舟端着满满一碗汤药推门而入。
再放肆的事也做过了,礼仪是一层纸糊的规矩,戳破了也不过一个偷窥的眼儿,里头这三人谁也不害怕别人的目光。
“来得正好。”
孙尚香展颜一笑,“快帮我们想想,给她取个什么名字。”
李隐舟关上门“不等将军回来么”
“等他做什么”
孙尚香嫌弃地拧着眉,“孩子是嫂嫂怀的,接生是我
们接的,某个人好歹还帮忙守门了呢,他可是一份功劳没出”
她尚且还是不懂人事的年纪,李隐舟也不想和她讨论成年人的夜话,轻咳着引开话题“那你也不替你嫂子谢谢某个人”
“还是取名吧。”
孙尚香悻悻地垂下肩膀,眸光一闪,反过来打趣对方,“李先生料事如神,不如帮忙想个脱俗的名字呗。”
李隐舟正欲推拒,漫不经心的眼神撞上一双温柔含笑的目光,似是同意孙尚香的提案。
这就触及到知识盲区了,孙策的女儿,应该叫什么名字呢
似乎是
“孙茹。”
他有些不大确定,这个名字杜撰的成分居多,史册鲜少记录女性的全名。
“如这个字不好。”
孙尚香戳一戳孩子绵软的面颊,望了望嫂嫂虚弱的身子,把剩下半截话憋了回去。
从父从夫谓如,她的小侄女怎么能这么没志气。
“不是如。”
李隐舟从她隐隐不满的眼神中猜出她联想到的字,放下药碗,以手指蘸了一点门口残余的积水,一笔一画写在地上。
“茹是指草互相牵引的样子,可引申为互相扶持。”
他划下最后一横,擦去指尖尘埃,抬眸静静凝望着神色动容的小夫人。
“就用这个字吧。”
对方软软地偏过头,用温凉的脸颊挨着新生儿柔嫩的肌肤,“阿香,劳你去告知慈姑。
还有替我谢谢,那个守门的某人。”
“某个人”
在另一所空落落的院里舞剑,忽然打了个硕大的喷嚏。
是冬尽春来的晚梅落下细细的蕊,将鼻尖勾得发痒。
孙权抬手拉下一束稀疏孤立的枝。
遇雪立霜的寒梅历经暴雨,更见清艳。
将天真无邪的小姑打发离开以后,少夫人方才疲倦地垂下眼皮,纤长的睫影似模糊不清的云,在心扉间落下片片阴凉。
李隐舟目光擦过塌陷的锦衾,坦诚开口“夫人性命垂危时,不得已行下下策。”
在古旧的陋习里,切除生殖的器官等同于侮辱的酷刑,后人或许会用浑浊的目光猜测今夕发生的故事,在臆想中给她打上不贞的烙印。
她缓缓抬眸,苍白的面颊经霜尤纯“多谢,我不会辜负
你的苦心。”
李隐舟禁不住脱口问“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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