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着门,员工打扮的小保镖竟然还站在门外。
我一手半掩上门,在即将关上的宽隙里朝他小幅度地挥挥手,想了想,抿起嘴附赠一个笑容,小声道:“再见,快去休息吧,谢谢你。”
里包恩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近乎审视般探究的目光,我向来不介意,也不在意。
可如今却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反而忽然平白无故地感到一股无措的局促感。
他知不知道他从婴儿长大之后脸就越来越显凶了啊。
我捏紧门把,心底原本被镇压的湿意又摇摇晃晃、水涨船高。
我想起昨天,昨天的阳光,水族馆发光的水母,汽水,射击摊前扶在手背的温度,海风,盘旋的民谣。
到了嘴边语气平常的“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倏尔没忍住,绕了个弯,变成一把听起来能拧出两斤不舒服的、低落的口吻:
“……你干嘛凶我。”
里包恩一顿。
他一眨眼,神情确实没那么冷峻了,“我没有凶你。”
“你有。”
“我没有。”
“你就是有。”
“我就没有。”
同事抬高的声调从背后传来:“小友寄?”
我把门多掩上了些,从门缝里看了里包恩一眼,“我不信,你再凶我你就等着瞧。”
里包恩细长的眉毛挑高了些。
我丝毫不怀疑其中包括“那我等着”
之类的,总之根本不把我当威胁的含义;但与此同时,他更像是正在真的等待着什么。
我关上门。
过了两秒,又打开。
男孩岿然不动,一手插着兜站在原地。
“晚安。”
我小声地、迅速地说。
门咔哒一声关紧,我照常上了锁。
紧接着趴到猫眼上,再向外一望。
走廊空荡荡的,就像从未有人来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