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虎被她逗得闷笑起来,不敢笑出声,拿被子蒙在脸上,怕笑了让她害臊,就不肯说了。
提起房贷的事,其实也是开玩笑,他想侧面告诉她,我对你是认真的,就看你敢不敢了。
结果她比自己还投入,连小孩的课外爱好都想到了。
“说实话,我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物质需求。
小时候跟着我妈过日子,我们租房子住,她靠出去走场子唱歌挣钱,赚到了,咱们吃大米饭,赚不到,就喝稀饭。
形容起来,‘朝不保夕’这四个字可以形容我的童年。
我那时候很想像别人家那样,有自家的房子,里头住的是不用太漂亮的妈妈,每天都回来的老汉儿。”
他躺下来,翘起二郎腿,语气轻松地说着过去的事,“所以,房子呢,我肯定会弄到一套,好用的好吃的好玩的,别人家有的,我都会给你,只是可能会慢一点,你得等等我。”
丹虎丝毫不避讳地承认,自己只是一介凡人,未来面对的是有点辛苦的生活,而他很期待去过那样的生活。
只是没想到儿童时期的想法实现起来也不太难,对自己死心塌地的婆娘,现在就有了。
他瞥了一眼在旁边兴致勃勃来回烙饼的孟惟。
他的童年想法,如果没有遇到这个婆娘,恐怕不会真的去实施,早就抛在脑后了。
成年后,丹虎不知不觉,已成为人世中的无根之人,他与人之间的连结,几近于无。
妈妈早已去世,他激烈地反抗对自己不好的父亲,直至最后,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约束自己。
他可以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怎样轻松快活就怎么来,没有责任义务压得住他,没有非得做的事能改得了他的道。
丹虎奉行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态度,一个人生活了很久很久。
直到遇到孟惟,多年后,他再次跟人产生了连结,这个人对他有爱意,有期待。
她的存在,使他不得不从漂浮的半空中回归到地面,预备一同过一种平淡,辛苦,但是安稳的生活。
但是这样也很好。
冬季的黑夜很长,黎明来得晚,窗外是无边无际的浓墨天色,他们裹在一床被子里密密私语,天地仿佛都变小变窄了。
丹虎见她此时已经像掉进米缸的小耗子似的,乐无边了,想着索性不如今天就让她高兴到底,现在就把那事儿告诉她吧。
“信不信,你哥哥我,有本事也给你弄一个毕业证,与其靠别人,你不如多巴结巴结我。”
他在她平坦的肚皮上来回摩挲,别有用意地启发她。
想到她的学业,孟惟大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去给我搞张假证吗,也不是不行。
你看我这学上得一塌糊涂,比赛什么,早就完蛋了,还不如搞张假证,糊弄糊弄算了。”
她说这话时,神情变得阴沉而桀骜,她付出了能付出的一切,剧团的所有人都对不起她,所有人都辜负她,没有人认可她的付出,以失败结尾已是一件注定的事。
她恨原剧团的所有人,更恨她自己。
他们这个行业一直都是这么残酷,三流会让人一眼就认出来,而才华的缺失,是一种原罪,即便再不情愿,也要给杰出的人让出位置。
孟惟很清楚,自己作为一个剧作者的心态,已经在长期的失败中逐渐失衡了,她成了一个不甘心的los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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