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有珍惜事想做,所以当世界末日是借口。
只我那般无志向,单为报仇而来。
我记不得那晚到底看过多少张脸,挤过多少人肩,只记得那晚有几多喧腾,被推搡,被穿过,被模糊掉,似踉踉跄跄走进黑色火焰,将我这个丧气俄罗斯套娃一层层吞剥。
一整晚,算长途跋涉,到二楼房间门口,我听有人在唱歌,记不清到底是唱什么歌,只听房门内有人欢呼,有人合着旋律拍手。
我推开门,满目东亚面孔,杂味铺入鼻腔,酒精,汽水,香水,刚烤过的黄油饼干,旧衣从衣橱里拿出来的暖闷气味,人的体味……有人盘腿席地而坐,有人坐床,有人坐书桌。
我小心翼翼搜寻地板空余,想坐下听歌,一眼就看见你——
你坐地板,靠床檐,抱膝盖,穿一件高领修身黑毛衣,领口覆到下巴位置,正跟房间旋律里轻轻晃头,眼梢挂笑,像我以前不知在哪部老电影里看过的高知女青年。
这时我听清,房间里有人放伴奏,唱张国荣。
你于张国荣声线里,抬头,望到我,似雨林昆虫扇翅,栖我眼底两秒钟。
接着,当我面飞走三秒钟。
你不看我,面庞去晃那灯下飞虫影,脸上仍挂笑,侧目去同身旁穿灰白卫衣青年交谈。
我也不看你。
但还是忍不住看你。
屋内热气扑我面,或者我又烧,脸庞热,我若无其事,一边掩门,一边想你身上那件黑毛衣到底是何品牌,为何一眼就抓我不放?
有相识同学用肩挤我,挥手招呼我,用臭嘴调笑着喊我舒舒,我敷衍应下,视线借男女同学后颈缝隙来瞥你,觉你身旁好似还有空位,屋内这么多人相挤,为何单没人坐你身旁空位?
我鞋底磨蹭地板。
往反方向移步。
结果抬眼,视线如同树脂般汇合。
你一手端三角杯,回来望我,一手拍身旁空位,目光似酒杯液体那般晃我眼,唇微动,笑着对我作口型,
“要不要过来坐?”
我脑中忽闪过那两个女青年似调情的画面,突感局促,却还是端一杯主人家鸡尾酒,脱鞋,单穿袜,踏热木地板,从同学肩膀挤到你面前。
我取下围巾,脖颈被风吹到微痒,大抵这一套俄罗斯套娃,已经只剩最核心一个。
房间光影似褪色黑白相片,我坐你身旁,手不小心擦到你肩。
我话对不住。
结果你梢不小心也跳我肩背。
然后你侧头,肩膀挨我,你不讲对不住,却仍要冲我笑,
“还识不识得我?”
周围人还在唱张国荣,我分明是来报仇,那刻却在你身旁落座,同你寒暄,如今回想我都觉是中邪。
那时我也还记得感冒病毒一事,用手中围巾捂住我呼吸,只点头,不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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