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
妥协的第一口下去,舌刹那如泡在汤池之中,唇齿间迸发的暖香从前至后微酸回甜,又细入百味,整条舌每处味蕾被照顾到极舒坦的地步,甚至不消片刻便要化个干净。
汤滑下食道,它还要倒追入胃,企图再多一刻去品尝那瞬间之味。
“……”
符柏楠忍了两忍,本已离开碗沿的手生生被拽回。
汤大口大口流入喉管,奔涌着通四肢达百骸,如咽下一团文火,暖和温吞地在怀中烧着,揣它在怀便能敌数九寒天,百世风雪。
和这碗汤相比,那日日流水堂中的面霎那失味。
整碗汤,最后一滴未剩。
符柏楠扔下碗,狠狠道:“结账!”
二人结账出门,符柏楠走得飞快。
符肆费劲儿跟着,边走边道:“主父,吃的不痛快么?”
符柏楠憋了半晌,低声道:“不是。”
片刻,有些咬牙切齿地道:“无怪她能干出头,这满京畿,也不知多少人喝过她白隐砚的汤。”
“……”
符肆不敢接话,两人沉默着走回宫中。
第二日例行上朝,各部回禀了些琐事。
一月伊始年近尾声,各地公文激增,边关塘报亦是快马加鞭。
宫正司缺位的情况下,符柏楠暂理内宫宫务,网布眼线,很快忙得脚不沾地。
为应付年时的七日长休,朝堂各部都暂时取消了休沐日,夏邑年日日早朝,夜理公文批到三更,即使推了三分之一奏折给符柏楠,也还是觉得自己快批瞎了。
人一忙,火就大。
皇帝心郁气躁,带得满朝文武也躁动不安,整个禁城亦是战战兢兢,连清晨时枝头叫的的雀都遣人捉下来。
月及中后旬时,五成兵马司的一个阶官,和符柏楠手下白靴校尉发生了点口角。
起因是那校尉以查案为名虐杀孕妇,剖开心腹,掏出了八月大的婴孩。
这种事,东厂的人不是第一次干了。
那阶官是军功出身,刚烈耿直,直接将校尉当街腰斩,挂在菜市口,百姓称道而乐。
东厂的厂卫校尉乌泱泱近五千人众,只要叫符柏楠一声“主父”
的,多少都受过他提点,也多少随点他脾气。
阉人虽平日里私下耍心眼儿,阴阳怪气的互相倾轧,但凡遇外敌,东厂内上下便是抱团过江的蚁,死了一个,便倾巢出动。
事儿报给符柏楠时,他问清了前后原委,第二天上面便下旨,将这阶官调离,发配到岭南伐木。
刚出城五十里,人就横死在了道边,大雪一埋,湮了。
而这种事,符柏楠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官员随意折贬,人命频出,朝臣之愤滔滔而起。
刑部直系将官气得咳血,星夜赶了折子,上疏要讨公道,却被早朝时的插曲盖了过去。
御史大夫陈庵是薛沽门生,此人不知何故,忽然上疏皇帝即便政事繁苛,但对后宫众侍君不可冷遇,当庭宣读的千字奏折总共说了四个字,雨露均沾。
夏邑年气得发抖,怒斥陈庵多言生事,越职犯上,命左右卫拖下去庭仗二十。
帝王拂袖而走,朝事草草收场。
午后六部各官轮番觐见,口舌费尽,劝夏邑年保重龙体,却被皇帝尽数赶出御书房,帝王一时无心朝政,朝事暂滞,奏折大批积压到了内阁和司礼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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