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心夜不语,只垂头轻轻地咳,徐奶娘又是一番叹气,嘱咐了几句,才告辞而去。
黄昏时雨歇云散,却是惹来了半天艳丽的斜阳。
风有点冷,却并不硬。
夏心夜加了件衣裳,去院子里剪了数十朵半开的刺玫,抖落雨水,用毛巾擦净。
孟小显进来的时候,正看见夏心夜白皙纤细的手指一片片地撕下刺玫花瓣,在捣罐里一下下微捣。
刺玫的香息尽破,有几分幽幽袅袅,一室幽暗,半展斜阳,捣花的人影影绰绰。
孟小显凑近前,夏心夜见是他,也未曾虚礼,只是笑着唤了声孟公子。
看着她额上细细汗,孟小显道,“你不疼了,能干活了?”
夏心夜道,“吃了药,疼得不盛了,动一动也是好的。”
刺玫的香固执浓烈,孟小显道,“你捣这个做什么,这香,真是浓得好闻啊!”
夏心夜道,“我做刺玫糖,刺玫花半开的时候,香最浓,最烈,散都不肯散,最适合拿来做刺玫糖。”
孟小显坐在桌子上笑道,“你还真有心思做刺玫糖啊,谁都以为林依那丫头是瞎说的,这要是被秦二逮着了,还不得又是一顿发作不肯饶你啊!”
夏心夜不言语,孟小显遂接过来帮她捣,半晌问道,“行了没?”
夏心夜伸头去看,说好了,遂将刺玫的碎瓣混进细沙的红糖,孟小显倒是有眼色,接了过去问道,“搅匀了,是吗?”
夏心夜点头,取来小瓷坛,孟小显帮她把搅拌均匀的花瓣糖一层层地放进去,乘机尝了一口,吧嗒了半晌,一边问道,“这东西,当真好吃吗?”
夏心夜道,“刺玫这东西,看着有刺,却最是驯良。
它这香气,清而不浊,和而不猛,柔肝醒脾,流气活血,宣通窒滞却没有辛温刚燥之弊,断推气分药里,它最有捷效。
……”
孟小显盯着她看,夏心夜闭嘴,咬唇,在他面前缓缓地低下头去。
孟小显本来等着她解释呢,可是她这分模样,倒是低着头等着他审问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的错觉恍惚,让孟小显一走神,这女孩子,他曾经认识吗?
一时静寂,孟小显拧着眉想,夏心夜遂低着头动手封瓷坛。
孟小显看着她,显然是不追究了,笑道,“这么卖力做,我刚尝了一口也不见多好吃啊!”
夏心夜道,“多放些日子,等刺玫的香丝丝缕缕都渗进糖里,便好吃了。”
她出了些汗,又忍不住转头咳嗽,孟小显料定她累着了,开口便有几分责怪,“都伤成这样子,还做什么刺玫糖!”
夏心夜等着疼痛喘歇,净手,为孟小显端过一杯茶来,婉笑道,“孟公子,没有未来,我若再没有当下,那情何以堪啊。”
孟小显一时心震动,夏心夜道,“这一年之中,能做刺玫糖的,短则半月,长则月半,我朝不保夕,却恰逢这花期,挺不容易。
至于我做了能不能吃,由谁来吃,有没有人吃,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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