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口县地形复杂,如同一个簸箕。
三面被高山阻隔,面前一条大江横流。
只在东方,江和山交汇处有一条宽约里许的龙牙山谷供出入。
县中一半的地界是高山峡谷,飞鸟难渡,只有少数猎户和山民生存;另一半则是盆地内的小平原和小丘陵地带,被称为粮仓。
自古来,这处被半封闭的盆地风调雨顺,几不被外间困扰,可说是不愁吃喝的世外桃源。
常说嫁女只嫁平地人,这平地指的便是龙牙谷内内方圆八十来里的地界。
然平原无险可据,只要守住了龙牙山谷的关口,任他如何也翻不出浪花。
因此建县城的时候,硬生生给建在出关口好几里的渡口。
既有险可守,又有粮可吃,还方便交通运输。
然,这便有了个难处。
和平时期,关口来往畅通无阻,盆地内的百姓可随意出入。
乱世纷争的时候,关口便成了土匪盘踞的地界;进出来往,要么和几家地主商队结伴,冒着被土匪抢杀的危险,走山谷陆路;要么和水匪打游击,走水道。
顾家庄距离龙牙关口二十来里,说起来并不远。
可现在是乱世,又是雪天,还拖着长出了半里路的嫁妆。
一路慢行慢走,生怕遇上点意外,便不美了。
顾皎在轿子里颠得晕掉,早晨吃的点心和药汁在腹中翻腾,幸好海婆悄悄递了布巾进来供她吐。
“走了一个多时辰,该歇歇了。”
海婆安慰道,“我去找魏先生说说,能不能弄点儿热水。”
“我去。”
顾琼一直关注着轿中,早心疼得不行了。
他打马便往前走,一点也不怕的样子。
海婆便夸了一句,“二少爷越来越能顶事了。”
片刻功夫,前面回来了两骑,魏先生当头。
他还是那么可亲,甚至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他下马,客气地冲海婆问,“可是轿子里坐得气闷了要歇歇”
“天冷雪寒,小姐自来身体就弱,实在受不住了。
且停下来,烧个手炉,做些热水。”
她道,“管车和押送的也怕是疲累了,给他们弄些茶水喝喝,热热身,免得冻坏了。”
顾琼道,“随身带了许多木炭,只消一刻钟就得,不耽误事。”
魏先生颇遗憾,摸了摸下巴尖上浅浅的胡须,“天冷路远,又兼铅云密布,只怕稍迟些会有大雪,不敢多歇。
我这边早令人备了热水和手炉,即刻便能送来。”
说话间,还真有一个铁甲飞跑上来,怀中捧着四个巴掌大小的铜手炉,手里拎着一个木头水壶,热气腾腾。
顾琼到底年轻,事事被人抢在前头,脸色不好得很。
他估摸着自家送嫁妆的好几个车驾也宽敞,可以在上面弄个临时的炉子烧些东西,转头便去吩咐。
海婆接了热水和手炉,道谢,将东西送轿子里去。
顾皎只觉得是救命了,打着哆嗦将手炉塞在身体各处,说,“不歇了,赶紧走吧,早到早了。”
“皎皎,是不是又难受了”
顾琼安排好下人,回来听见这话立刻关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