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车马下得官道,路便难行起来。
青壮们下马,开始推车。
推到一半,便见来迎他们的,那个叫长生的后生报完信,带了一波人来。
那些人集体穿青衣,脚上戴着镣铐,却显得十分精神。
不必吩咐,十分熟练的,挖开陷入地面的车轮,拉着马儿前行,更去车后面推车。
只须臾功夫,车队便行出囫囵,那些人却也走了。
长生骑马行在车边,道,“宽爷爷,这处路不好走。
幸得夫人体谅,已聘了许多庄户帮忙修路,再得个把月,路基修好后,便宽敞平坦许多了。
刚才帮忙推车那些,原是龙牙关口的山匪,被将军活捉后,夫人便给了他们一条生路。
只说原本都是破家的农户,不得已才落草为寇。
世道艰辛,总得有条路给人走,便将他们拘了来干修路的活。”
“起来,已是驯服了”
长生摇头,“且再。
夫人说那些镣铐也是防得了老实人,防不了恶徒。
恶人即使手足绑死了,用口也能杀人。
只是有那些东西在,附近的乡人会心安些。
等再过一段时间,大家都熟悉了,在庄上也过得好了,便解了镣铐给他们做农具。”
“已经很好了。”
宽爷见多识广,并不挑剔,“从万州来,翻了好几座山,那些路才真正难走。
这一路多少饿殍又多少人卖妻卖女我们十分不忍心,可又能怎么办救得了一个两个,也救不了天下。”
“宽爷爷辛苦了。”
长生嘴巴子甜得要死,“天下与咱们无关,只能管好自个儿。”
“辛苦什么”
宽爷摇头,“我们几个老头子照顾好自己就成,他们那些年轻人才真辛苦。
携老扶幼,既要好行李,还得防备路上的流匪。
好几次差点跟土匪正面撞上,幸好前面探路的小伙计机灵。”
“宽爷爷,便是那儿了。”
长生指着不远处山麓下的石头堡垒,“那个老大的石头庄子,便是咱们夫人住的小庄。”
小庄靠山瞰水,面朝大江,从这角度过去,颇壮观。
宽爷点点头,一脸的欣慰。
待走了近些,便得更清楚了。
庄子规整厚重,极易守备,一见便知是传承了许多年的老宅子。
外面的路被木栏隔成了两幅,左边显是老路,各种坑洼不平;右边则是新做的,被砌得平整漂亮的卵石边,外侧崭崭新的水渠,压得又厚又紧的砂石。
那些脚上有镣铐的行走不是很方便,便专心挖沟和其卵石;另有民夫在搅拌一种粘稠的浆汁,做粘合剂;又因来回运输麻烦,便用木头架起来,两个轮子模样的东西用绳子套住,小儿也可轻轻拉动。
宽爷对这有兴趣,待要得更仔细些,不料前面传来一声,“宽爷爷,夫人来了。”
他扭头去,却见车已至庄口。
石头平地上俏生生地站了几个穿红着绿的年轻女子,中间那个起来气虚体弱,一双眼睛却如点墨一般,脸上有种急切却强行压抑的平静;左边的那个极美貌,虽素着眉眼和衣服,那情态却十分打眼;右侧的着稳重,但明显小心地注意中间那个的反应。
宽爷心中有数,被长生扶着下车,径直便朝中间的走去。
“少夫人”
他拱手,“老朽刘明宽,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