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栋一口气跑出了一里地,直到回头都不见老李家的房子了,他才放慢了脚步。
心口还在砰砰的跳着,赵国栋深呼一口气,这时候再想一想李玉凤刚才说的那一席话,分明就是有所指了。
可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半个月前她对自己还正眼不二眼不瞧的,平常在路上遇见了鼻子里还哼气儿呢怎么会就就有了这心思呢
赵国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确定他不是听错了可他怎么可能听错呢她刚才还让自己亲她
脑子都乱得一锅粥了,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他现在要是还在路上慢吞吞的,等到了油坊,陈永发可饶不了他了
赵国栋勉强让自己把思路给撸回来,可心口上那小鹿却还是忍不住撞啊撞的,撞得他胸口都有些发麻。
李玉凤着赵国栋飞一样的逃走了,一时间只觉得又气又好笑,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傻汉子呢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居然逃走了这让她的脸往哪儿搁呢
可李玉凤虽然生气,但要是赵国栋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立马喊了他爹再来老李家提亲,只怕她自己也没心理准备。
罢了罢了反正今天搂也搂了抱也抱了,赵国栋休想不认帐
他要是敢不认帐,她还有四个哥哥呢
李玉凤想到这里,莫名就觉得心里有点甜,比吃了糖还甜。
她一边晾着赵铁蛋的破烂裤子,一边高兴的哼起了小曲儿。
赵国栋果然被陈永发给教训了,他是来的最迟的。
这油坊是几个生产队一起合作的,所以这里有好几个生产队的人,人家比他路远都已经到了,他却磨磨蹭蹭到现在才来,这让陈永发面上有些不好。
不过好在赵国栋活计好,提起了木槌榨起油之后,陈永发也就算了。
“陈师傅,怎么今儿没瞧见你家清泉”
陈清泉是陈永发的小儿子,也是榨油的一把好手,去年就跟着他们一起在油坊干活。
“我让他拜师学瓦匠去了,跟着我榨油能有什么出息。”
陈永发五十岁出头,头发有些发白,一双臂膀因为常年轮木槌显得结实有力。
他现在干累了蹲在一旁抽旱烟,抬起头着赵国栋道“铁蛋,你有没有想过将来干什么难不成就种一辈子地了”
他们农民除了种一辈子地还能干什么呢以前倒是有心思活络的想要去做倒爷的,结果被抓进派出所把本钱都给折没了也就算了,还挨着好几个大队开会,把祖宗的脸都丢尽了。
这年头还是老老实实的种地比较实在。
赵国栋没有说话,一把木槌轮的虎虎生风,那油菜籽经过碰撞、挤压,将澄黄的菜籽油沥出来,从木缝隙中一滴滴汇聚起来,积少成多。
“要不然,你跟着咱家清泉一起去学瓦匠吧县城正在搞大建设呢,就缺瓦匠。”
陈永发着赵国栋,可惜他闺女年纪大,早就嫁人了,不然这样肯吃苦又踏实的孩子,他一准要收他做女婿的,“他是拜了隔壁火星大队的徐二狗为师,那徐家你知道不火星大队第一户翻盖老房子的人家呢”
赵国栋当然知道徐家,徐家人丁兴旺,徐二狗年轻时候跟着师父在外头学了瓦匠,这些年只要不是农忙的时候,就在外面找活干,红旗公社但凡有个上梁盖屋的,请得都是徐家人。
“我就不去了,我家里脱不开身。”
赵家却没有这样好的条件,家里只有赵国栋一个年轻劳力,他要是还出去学瓦匠,那谁来挣工分养活这个家呢
“你不去可惜了,现在到处都在搞建设,清泉现在是学徒,出去做一工一天也有一块三毛钱的。”
陈永发收起了旱烟,见赵国栋脸颊上的汗一路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到脖颈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歇会儿,换我来”
“陈师傅你先歇着,我还不累”
赵国栋中气十足的开口,他现在确实不累,还有满身的力气,因为他还沉浸在刚才李玉凤对他说的那一席话当中。
那木槌“咣咣咣”
的锤在木桩上,让他眼角的眉骨都显得锋利了起来,他忽然就停下了动作。
要是他真的种一辈子的地,那他将来怎么娶媳妇生娃呢别说是李玉凤,就算是宋秋兰那样的,他要是把人娶回了家,总要给她一间像样的屋子像样的床吧
难不成就让她住在漏雨的破屋檐下,跟他一起睡硬板床
种一辈子地只会越来越穷,他初中毕业在家务农,到现在好几年了,还不是每年连吃个饱饭都困难。
“陈师傅那拜瓦匠师父,要拜师礼吧”
晌午的时候,陈招娣和王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