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大梁终于清退了困扰边境多年的南蛮七十三部,建康城中遍唱《上云乐》,月余不歇。
但没有人知道,这将是这个逐渐没落的朝代,最后的辉煌。
从此往后,世道衰败、朝政动荡、民不聊生,史书上留下的只剩血泪。
而造成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正是庚帖上、写在她名字旁边的夫君,
豫章王,李挽。
天子年幼,李挽作为皇叔,居摄政事;他把持朝政,党同伐异,为了夺权,不惜兵变叛国,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若说大梁是史书里最惨烈的一章,那么李挽摄政,便是这惨烈的开端。
曾经,6蔓每每触及这个时代,总会悲痛于家国破碎、愤慨于奸佞险恶;
如今,她亲身处于这世道之中,甚至成了罪魁祸的枕边人,心情只可谓是更加沉重。
沉重之余,又生出一腔求生般的孤勇。
当时,她天真的以为,她能清醒的预见未来,所以她能救大梁。
也只有她,能救这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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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门而出的声音拉回6蔓的沉思。
早春凉意被屏风隔绝在外,里间一片死寂,弥漫着一种诡异的燥热。
6蔓坐在妆台前,穿越之后,她没有任何原主的记忆,只能凭借周遭勉强推测。
黄铜缠花铜镜映照出屋中景象。
玄色袿襡铺在喜床上,团花新被整整齐齐,上面散落着瓜枣花生。
想来,昨晚本该是个美妙的洞房花烛夜,只可惜,床铺被褥都冷冰冰的,她这副身体的原主,在新婚当夜就遭受了郎君的冷落。
不过,原主也不是好惹的。
6蔓抬起左手,一指粗的伤口赫然横亘在手腕内侧,可见白骨。
鲜血如注,顺着桌沿涌下,脚边纯白地毯在血泊里浸泡一整夜,每一根绒毛都鲜红濡湿。
而这道致命伤口的始作俑者,6蔓轻颠右手里的匕,看起来像是她自己。
割腕。
原主居然选择在新婚当夜,这本该幸福美满的时刻,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仅是这样一想,6蔓便感觉一阵强烈心悸袭来。
她不知道昨晚到底生了什么?
她不知道原主到底是自愿,还是被被迫?
6蔓捂着胸口抬头。
黄铜镜中的姑娘也像是大梦初醒,面色惊惧未褪,镜面上残留着呼出的团团热气。
白烟后,隐约露出一张青涩面庞,乌眸粉唇,素衣素面,一只耳垂坠着粒珍珠,在颈畔轻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