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全不想跟周二伯闹僵,摆了摆手“这事以后再说吧,我得赶紧回去,家成那边还要人照顾,离不开我。”
这哪能以后啊,过一阵子下场雨,骨灰跟泥土混在一块儿,化为了竹子的肥料,哪还找得到啊。
不过周大全已经这么说了,周二伯也不好再劝,将他送出了门“黑乎乎的,你路上小心点。”
“诶,二哥,你回去吧。”
周大全爬上了马车,赶着马往县城的方向驶去。
一路走走停停,周大全赶在天麻麻亮的时候到达了县医院,顶着一身的寒霜进了病房。
刘彩云正趴在病床边打瞌睡,听到开门声,蹭地抬起了头,见了是周大全回来了,欣喜极了“他爹,你都弄好了钱呢咱们家的东西都卖了多少钱”
这声音惊醒了本来就因为疼痛一直睡得不熟的周家成。
他睁开眼,到周大全头发上还凝结着白霜,眼底一片青黑色,显然是赶了一夜的路,感动地说“爹,辛苦你了,让你为了我的事连夜奔波,你躺一会儿吧。”
周大全到孝顺体贴的儿子,心跟针扎似的难受。
他抹了一把脸,用沙哑的嗓子说“对不起,家成,是爹没本事,前晚咱们家发生了火灾。
我们的房子、牲畜、粮食都被一把大火给烧光了”
刘彩云和周家成仿若被挨了一闷棍,母子俩傻傻地望着周大全,没法接受这个事实。
最后还是刘彩云先回过神来,拽着周大全的袖子,绝望地问“怎么会这样他爹,你没搞错吧覃秀芳不是在家里吗她就没喊人,没抢救点东西出来”
周大全不耐烦地甩开了她“都一把火给烧了,她也烧死了,谁知道火烧起来的时候她在干什么”
闻言母子俩都没什么反应,对周家成来说,这个四年未见的童养媳是个累赘,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没有感情,她生还是死,他都没什么感觉。
刘彩云也同样不待见覃秀芳,要是覃秀芳答应改嫁,哪会有今天这事,他们也不用进城了,这样家里的东西也不会被一把大火给烧光了。
所以她听说覃秀芳死了之后,也没什么伤心难过的,反而记起了另一茬“她死了,那三个银元呢找到了吗”
周大全不耐烦地着她“房子都烧成了灰烬,人也烧成了灰,谁知道银元去了哪儿估计烧化了吧。”
“都怨你们,我说要把那三个银元拿回来吧,你们非说算了,留在她手里也是咱们家的,没差别,这下好了,都没了。”
刘彩云心痛极了,不满地絮絮叨叨。
周大全听得烦躁“你怨我我还没怨你呢要不是你在火车站跟人显摆炫耀,那抢匪能盯上你火车站那么多人,人家都不抢,偏偏抢你,还不是你自己在那里大声显摆。
你祸害自己就算了,你你把家成害成了什么样”
刘彩云虽然理亏,但一个晚上过去了,最初的害怕和愧疚情绪已经消散了许多,她不满地说“我也不想啊,你不怪抢匪,反而来怪我,有这个道理吗你当是我想害家成”
眼他们俩要为了昨天的事,家里的事吵起来,甚至是打起来,周家成觉得疲惫不堪,揉了揉额头“够了,都少说两句吧,已经这样了,怪罪谁都没有意义。
爹,你去给我办一下出院手续,准备一下,咱们今天就去市里面。”
周大全感觉对不起儿子,他说什么就什么,赶紧点头“好,我这就去。
家成你放心,进了城,爹去给人扛石头扛货,不管干啥,爹一定挣钱,给你治好腿。”
“嗯。”
周家成嘴上应了一声,心里却不再抱希望。
他的爹娘真的太不靠谱了,如今也只能指望玉洁了。
火车在傍晚四点多停在了江市,覃秀芳跟着人流踏出了火车站。
站在火车站前,她有种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仿若上辈子第一次进城。
上辈子,她是九十年代被周立恩塞到了镇上到江市的大巴上,来到了江市,那会儿改革开放已经十几年了,江市建了不少高楼大厦,到处都是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她第一次见到那么高的房子和那么多在路上跑来窜起的车子,慌得连脚都不知道往哪儿下,还是同村的年轻后生她年纪大了,第一次进城,什么都不懂,字也不认识一个,好心将她去找周家成。
不过那又是一场不愉快的经历,覃秀芳不愿再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