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二哥的!”
南北不晓得什么时候跑回家的,她飞奔过来,护着章望生,声音非常大,“我二哥早病死了,这些东西我三哥不懂就觉得是二哥的东西,才没丢,你少诬陷人啊!”
她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愣着眼,那架势像是谁要上来,就要跟谁同归于尽似的。
都没见过小孩这样的,她看起来像疯了,那两只眼,都要顶到眉毛上头去。
这些人愣了片刻,南北也站着不动,像在打什么主意,突然,她往地上一滚就滚到了他们脚边,又是吐口水,又是乱叫,谁说了句“莫不是叫疯狗染了疯病吧?”
,这伙人赶紧纷纷退开。
月槐树公社有疯狗咬死人的事情,许多人都知道,这些人心里着实有些害怕,一哄而散了。
南北把章望生扶到旁边的石板上,她一看他嘴肿了,眼也青了,气得拼命咬拳头:“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我一定要报仇!
报仇!”
她恨起人来,好似夏天里的老阳,一百个老阳那样,不把大地晒透了,人啊庄稼啊,不晒死绝不罢休。
她什么都不懂,不想懂,她只知道有人伤害了三哥,谁伤害三哥,她就想让谁死,死了就不能喘气骂人打人了,她八岁,能想到最厉害的报仇就是死亡。
南北开始骂那些人,她脏话非常多,都是在戏班子那会儿学的,她来章家就不骂人了,因为章家有家规。
但现在她流着眼泪,凶狠地骂着人。
她像头没人能驯服的小野马,小豹子,正在发疯。
章望生本来非常痛苦,他看她这样,看她为了自己竟然这个样子,看了许久,才给她擦眼泪:“别骂了。”
南北眼泪是黑的,她没洗手,一边哭一边问章望生:“三哥你不恨他们吗?”
章望生起来又跪下去,一点点收拾起二哥留下的那些东西,字迹如生,他看着那些字,觉得生死之间也许是近的,不过隔了道永远不能掀开的帘子。
南北看他跪那,也爬过来,抽噎着捡散开的画纸,真奇怪啊,二哥死了,可为什么留下的东西还是真的呢?二哥死了,反而像是个假的。
“二哥说过,日子不会一直这个样的,我信二哥,你也要信二哥。”
他这么说,也是这么想的,人的希望不会附丽在黑暗上头,只能长在心里,你觉得有,那就是有。
他说这些,没什么太激愤的样子,南北呜呜爬他怀里捧着他脸问:“三哥,你疼不疼啊?”
章望生对她笑了一下,南北看着他笑,心里就更恨了,她年纪小,爱就是爱,恨就是恨,没有第三种。
凤芝在生产队干活时,听说家里去了人,她一下急了,可又走不开,旁边的妇女给她出主意,就说去茅厕,去了就不要回来了。
生产队里干活,社员会躲滑的,拉屎能拉半天,她没偷过懒,不好意思这么干。
王大婶过来说:“你家里头就望生那个半大小子,年轻气盛,可别出什么事,回去吧,要是有人找我给你打圆场。”
等凤芝走了,王大婶跟人说:“不是长法,小叔子一天天大了,她在这个家呆着不好,还是得赶紧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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