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疼痛中,李忠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唐璿此人乃是长安城中屯营百骑出身。
哪怕他担任的户曹是个名义上的文官,也并不妨碍他能发挥出武将的本事!
可再怎么诧异于唐璿在此时果断出手,还发挥出了这样的本事,李忠此刻的满心悲愤早已压倒了一切。
他极力仰头朝着许圉师看去,愤怒喊道:“谋逆之罪,是能以这等轻飘飘的方式定下来的吗?”
“不错,我确实求神问道,笃信占卜,可谁告诉阿耶这是要图谋他的命,那分明只是我想要试图自保而已。”
他怕死,怕得不得了。
他甚至有一阵子觉得,是不是只要他将自己乔装成了个妇人,就能够免于被清算的下场。
可他发觉这依然无用。
长孙无忌死后,也还是有一批人在尝试着拉拢于他,希望他能成为他们手中的筹码。
在陛下头风发作后更是如此。
他厉声问道:“我想卜算出一条能让我生存下去的路,有错吗?”
他才不到二十岁!
因这个被按倒在地的状态,他的说话显得有些含糊,甚至已有了几分哭腔,“他既然给我起了李忠这个忠字作为名字,就应当知道,我绝不可能忘记这名字的意义。”
“他给我取表字正本,希望我能秉持正本清源之道,我也记得清楚。
凭什么就给我扣上密谋大统的罪名?”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带着几分希冀地朝着许圉师问道:“告诉我,这不是阿耶的想法是吗?”
陛下分明还在病中,若是武皇后在此时谎称他要谋逆,将他给趁机解决了,这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若是妖后祸君,也完全……
可还没等他问出这句话,敏锐异常的唐璿就已经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让他无法将后半句话给说出来。
更让他失望的是,在他所能看到的视线里,这位前来传旨的黄门侍郎眼中,对他并没有多少同情之色。
许圉师很清楚,政治斗争的残酷就是如此。
李忠的结局,其实早在王皇后被废的那日就已注定了。
李建成、李承乾都没逃过死亡的结局,陛下也不可能在清除祸患这件事上有所松懈。
他要继续在陛下的面前高升,也就不可能对失败者报以任何的怜悯。
面对着垂死挣扎的李忠,他只是用极冷静的口吻回道:“陛下并未因疾病而影响神志,这份圣旨完全出自陛下的手笔。”
是李治不想再看到这个对他来说乃是耻辱的儿子了。
李清月原本还想建议让这出废黜梁王的旨意由阿
娘来协助下达,但很显然,当阿娘主动揽过了筹办献俘大会的差事后,李治并不介意于投桃报李,或者说他原本也有这样的必要,再为太子李弘除掉一个政敌。
许圉师的这句话,无异于一把尖刀扎入了李忠的肺腑。
在收到了信号的唐璿松开手后,李忠也并未直接跳起,而是保持着瘫软在地的状态。
“是他想让我死……”
是他的父亲不想让他活着,与他人有什么关系。
这何其可笑啊!
倒是唐璿不疾不徐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将那封一度掉在地上的圣旨给重新捡了起来。
见他郑重地将圣旨重新看了一遍,许圉师转头朝着唐璿贺道:“恭喜了。”
这位可真不知道该当说是运道还是本事了。
能从昔日吴王李恪的下属成为今日的梁州刺史,其中的转变也才不到十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