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泠略感惊讶,偏头看了看她。
但是她没有丝毫羞愧之意,反而很坦然地说:“没想到元沄观察东西如此细致入微。
我小时候是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农村居住过,或许你会有所疑惑,但我这个故事有点长,你愿意听吗?”
长芸的声音有些沙哑:“嗯,你说,我正想听。”
微生泠笑了,她看着眼前的玉桂轻纱床帘子,回忆慢慢涌现,她将她的过去娓娓道来:“
我啊,小时候家里穷,晚上想读书又点不起灯,我就经常捧着书到邻居家的屋外蹲着,借他家的灯光来读书。
看书是我唯一的乐趣,于是我常常向别人借书,在归还之前把书完整的抄下来,以便有了自己的“书”
,可以日日翻看。
十七岁那年,我也想过自己或许能通过科举考试改变命运,但是妹妹的一场大病,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她的病治了两年仍不见好,最终还是撒手人寰了。
上有父母要赡养,下有妹妹要办葬礼买棺材,没钱办葬礼更没钱参加科举考试的我也曾向现实低头,准备让媒婆说亲,想着找户好人家嫁了来解决现有的困状。
但有一天,我在路边碰到了一个姑娘和她的三两丫鬟被劫匪骚扰,我急中生智,将自己伪装成衙门的官,严肃地说了些适宜的话,劫匪们对我的身份有所忌惮,也就逃走了。
那姑娘得救后很感谢我,亦告诉了我原委,我才知道她是从京城来这儿探亲的,到了这里既听不懂当地方言又人生地不熟才迷了路,还被劫匪盯上。
姑娘迷路了,我便带她回到她亲戚家的府邸。
她把被救的事告诉了她的父亲,她的父亲对我亦是感激,他知道了我目前的困境后,赠给了我一袋银子。
我却觉得救人是应该的,这钱不能收下。
那姑娘万般无奈,最终松口说这钱我得拿着,若觉得不心安,就做她两个月的贴身丫鬟吧。
不知为何,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就流下了,我答应了她的提议。
于是这般,我用一部分钱安置了妹妹的尸身,剩下的钱交给了父亲和母亲,自己则随那姑娘探完亲回京了。
姑娘是京城里大户人家的女儿,有一天,她哭着和我说不想去上学,但她的父母逼着要她去读书。
我正想怎么劝慰她,她陡然看着我说平日见我爱读书,加上我与她年龄相仿,想要与我互调身份,她去表姐家避避风,我来替她去上学。
我欲想拒绝,但在她的千百次恳求下,我……终是答应了。
就这样,机缘巧合之下,我拿着不属于我的入学批准书,来到了鹿白书院,真正地感受到了什么是“学术的殿堂”
。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终是被姑娘家里的人现了,她的母亲来到书院里闹,书院亦知道了此事。
我本是要被开除的,顶着不属于我的身份,在鹿白书院学了这么长时间,我已然很知足。
却不曾想,老先生惜才,为了给我继续上学的机会,特地收我为弟子。
我很感谢那位姑娘、那姑娘的父亲以及院长,因为他们,我很幸运地走到了今日。
你可能会疑惑书院的学生每月都可以到日务处领蜡烛,但我为何只用灯油。
可能是因为我习惯了吧,觉得蜡烛珍稀,用多了会显得铺张浪费,平日节俭些亦是一种美德。”
宗政长芸仔仔细细听着,好似能看见微生泠借光读书时的认真与刻苦,失去妹妹时的丧气与悲伤,勇敢救人时的机智与坚毅。
这个零的女子,要耗费多少力气才能触及她理想的天地,又付出了多少代价才成就了如今站在人前,陌上如玉、万事从容的自己。
长芸深邃的双眸多了几分明净,她放轻了声音,说:“像微生这般的人我亦是第一次遇见。
这一路走来实属不易,但不论如何,结果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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