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四处着人在远亲里打听,相了百十个姑娘,也不见一个八字相合。
张二婶便想到早些年隔壁家的秀才谢连理,当年离开南方时,那谢家正生下个女儿,才出生不到七日的光景,家中二老便双双蹬腿儿归西去也,这在当年可是一桩奇事。
掐指算起来,那姑娘如今已一十有五,正小二少爷五岁,五即“五谷丰登”
,很是吉利。
那谢家穷困,若是二人八字登对,两厢里都算是成全了一桩好事。
正思想着,酒菜便端了上来,对面醉春楼里忽然扬起男人们的畅笑吆喝,她便一边儿就着酒菜,一边儿打量起稀奇。
老鸨花姑将最后一朵大红花插进小桃红左鬓,苍瘦指头儿点上小桃红的额头“哎哟我的乖乖,你瞧瞧这副模样,怕是不稍二年就把你牡丹姐姐比过了”
小桃红就着铜镜一,那淡黄镜面内女子脸颊被胭脂染了红,唇儿朱朱水润,香颈轻垂珍珠坠,一身红衣耀得人眼花真个是与先前一身青灰大褂的自己天壤之别。
可惜她却不。
眼梢往门外候着的凤萧身上一扫,见他刚毅五官一如往常目不斜视,无风无波。
她的神色便黯淡下来。
他再好,从此也不是她的了。
花姑晓得她不甘心,便又说起惯常的洗脑词儿“好闺女,你也莫怪你那赌鬼老爹,瞧你这副身板模样,天生就是吃咱这碗饭的。
要说窑姐儿也不是谁人想做就做,你楼下那烧水的老妈,就是脱光了也没人肯稀罕将爷儿们伺候舒坦了,日后妈妈我不亏待你,连着你娘也跟着过好日子。
等再过上个几年,趁着自己红火,寻个有钱的老爷给你赎身,还不是一样在大户人家当姨奶奶享福”
一边说一边舞着帕子嗤嗤笑,好不春风得意。
“砰”
隔壁房间传来摔盒子的声响,头牌白牡丹恼火了“个没良心的老毒妇,瞧把那丫头捧的若不是在姑奶奶手下调教了二三年,她一个洗衣丫头能有今日”
梅喜也在一旁添油加醋“可不就是天生的骚狐狸谁不知她心里惦记着凤萧哥,怕是巴不得赶紧与人破了瓜,好投怀送抱则个。”
“呃”
花姑嘴角尴尬抽抽,铁打的青楼流水的女人,自然是哪个年轻漂亮就捧哪个,难不成谁还想做一辈子花魁不成
因见隔壁动静愈大,干脆帕子一甩,杀将将出了门“一群臭婊子,老娘收拾不了你们”
小桃红脸颊有些发烫,暗暗往凤萧那处瞥去。
雕花红栏上,十九岁的凤萧着一袭黑衣蓝带,不知何时已然背过身去,那背影生得宽肩窄腰、魁伟修长,也不知把梅喜刚才的话听进去没有。
她心中不由砰砰乱跳,一边儿怕他发现自己的心思,一边儿却又隐隐有些希望他知晓。
凤萧比小桃红大四岁,是过气花魁俏金花的私生子。
他爹爹早先是醉春楼里驼女人的“茶壶儿”
,俏金花初卖来的时候动不动就逃跑,每回都是他爹给抓回来;俏金花心里恨得牙根痒,不想恨着恨着竟然上了,两人暗度陈仓,也不顾花姑的打骂,硬是生下了小凤萧。
可惜那男人不到半年,却拐了个没开苞的姐儿私奔了。
凤萧是天生的奴籍,却生得凤眼薄唇、俊逸非常,花姑怜他可怜,便一直将养在醉春楼里,跟着一众汉子学规矩学武艺,十四岁上做了护院的保镖。
打小见惯了男欢女、色利薄情,他平日里最是讨厌莺莺燕燕,只独独对小桃红与众人不同。
小桃红的爹爹早先是个不得志的秀才,屡屡科考了几年依然前途渺渺,末了被一群帮闲勾搭,学了一身赌钱的本事,欠下一屁股红利。
那赌坊里的粗犷彪汉举着杀猪刀前来讨债,他没了办法,便将十二岁的小桃红典进醉春楼里打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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