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缨,你可真真厉害啊,以往二哥怎没发现你有如此本事呢?瞒着众人劫狱,还以狩猎习剑为由,在城外藏着那样一个危险的人物,甚至与此人密谋,打算一同潜逃离去。
“你们相差数十岁,他杨夙是你哪门子‘朋友’?即便真是朋友,真就见了朋友便把兄长们都忘了,爹娘叔父都抛一边,多年相处还抵不过一个外人是吧?”
先前受过内伤,如今又被我气到,曹丕忽然俯身,抚着心口,朝榻下吐了一口鲜血。
我忘记了哭泣,只害怕地摸着榻柱后退数步。
曹丕闭目良久,面露不忍,到底缓缓道出一言:
“是丕看错了人,子嘤,恕二哥以后,再不能护你周全了。”
我目光呆滞,跌坐于地,再说不出一句话。
也正在此时,屋外传来阵阵马蹄声。
我明白,是曹操将兵来了。
浑身战栗,却并非恐惧前方等待我的地狱审判,而是曹丕适才吐血后的肺腑之言。
“二哥——”
();() “子桓——”
身后传来一声声惊呼。
很快就有快马先至的曹家人破门而入,最早赶来的曹植见此情状,飞进屋,一把将我推开,忙上前察看他二哥的伤势,问长问短。
我怔怔地看着曹植,他一心扑在他哥身上,根本不理会我遍裙血色。
他搀扶着曹丕下榻了,起身离开,临走还回头望了我一眼。
我瞬间就湿红了眼眶。
子建,子建,请不要用那样冷漠的眼神看着我,我什么都不怕,唯独怕你失望。
还未等我回过神,曹真曹休两人就怒气汹汹地大踏步上前,将我连人带衣拖拽出屋,一直拖到庭下,越过七具尸体,使我跪在曹操面前。
除了养伤的夏侯尚,其余在许公子一应到齐,夏侯惇、曹仁、张辽、荀攸等文臣武将悉数集聚曹操身边,包括从父崔琰,还有许令满宠。
曹操下马,略看了几眼曹丕的伤势,便吩咐侍卫快马加鞭带其回城治疗。
等曹操回身转头时,已换了另一副冷峻的面容,他看罢满院尸体,听着进屋搜查的卫兵回禀无人,紧握双拳,按剑上前,当着众人面,狠狠给了我一巴掌。
“孽女!”
这一耳光,直将我扇翻于地。
耳鸣嗡嗡,脸上是火辣辣的疼,我单手捧着脸,单手支撑着从地上爬起,这时才发觉嘴角溢出了血。
那一刻,人间仿佛瞬息间变成了灰白的颜色;
那一刻,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那一刻,平素与我相识不相识的人都在摇头叹息;
那一刻,孤独的心被灼灼目光炙烤;
那一刻,恍若全世界都将我抛弃;
口中血腥难咽,我精神恍惚,闭上了眼,再不敢抬头,任凭狂风将我的乱发吹得满面。
多少斥责皆不闻耳,我只听见从父崔琰声声叹息,屈膝下跪,恳切卑微地向曹操求情。
他今日穿了一件极单薄的外衫,虽是夏日时节,到底天气变化多端,烈风将他袖口吹得越鼓,越性衬得他佝偻的身躯瘦弱。
从认亲到今日,叔父并无多少机会在我身边躬自教诲,可当年祖祠前训诫,声声似箭,穿透我的心。
我承诺的,我希冀的,好像一一都没有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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