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柏楠看他片刻,忽而挑挑眉,落回目光。
“徐大人。”
他轻笑道:“本督忽而想到,徐大人这般铮铮铁骨不肯就屈,想来是咱们双方,互相了解的不够。”
他给徐贤理好汗涔涔的鬓角,柔声道:“不若就让令侄和徐大人您了解了解,我们这些阉狗每日是怎么过的,好不好?想必那时,本督提的问题,徐大人定能直言相告了。”
他在徐贤终于动摇的目光中站起身,抽出帕巾边拭手边道:“您放心,我东厂的刀手都是熟工,不会出人命的。
做了之后,徐大人记得来我这儿领宝贝啊。”
“符柏楠!
符柏楠!
!
!”
他在铁骨士人的悲戚怒鸣中转身,素白帕巾落地,官靴踩了过去。
“上刑。”
待符柏楠回到自己屋里,天已经亮了有一会儿了,钟点上说清晨也不算,说正午离着还远。
他斜靠在软椅里翻奏折,左边厂狱隔着两堵墙,从他落座哀嚎就没停过。
听着那声音,符柏楠批红批得很顺。
坐了有一会,门外有人扣响,符肆推门进来。
符柏楠扫他一眼,随意道:“事儿办好了?”
符肆点头:“太常寺拨去了两百个人,咱们兄弟又去了两百个,十三十七带人看着,开春就能给老祖修回来。”
“嗯。”
符柏楠出了口气,合上奏折,压着眼看桌上:“什么东西。”
符肆将手里托盘搁下,边往外端边道:“守门小胡说,天刚亮时候白记伙计送来的,说是主父您指的,银子已经给过了。”
符柏楠道:“他收了?”
“哪能啊。
小胡见没有信物,家里也没打招呼,就让他回去了。”
符肆说着说着笑起来,那边哀嚎盖过了一瞬,他提了提嗓子。
“后来白掌柜自己来了,小胡见是她,就把东西收进来了。
刚给我的时候还私下里打听,问最近能不能讨着喜赏。”
符柏楠轻笑一声,笑里带了点意味。
收了托盘,符肆躬身退了出去。
桌上半碗白饭,一个瓷盅一盘素菜,符柏楠夹了筷子菜,顺手捻起瓷盅盖子。
盖儿扣得挺紧,甫一打开,热气蒸腾而上,香味炸开似的蜂拥出来,暗红汤汁懒滚着铜钱大小的气泡。
盅子长圆形,挺深,也沉,符柏楠掀开上面汤碗,见盅下面是中空的,里面喂着一小块银碳,盅外头不知用了什么隔材,试不着烫。
他看了那块碳一会,端起碗来喝了口汤。
热度正好,微微刺舌。
手停了停,符柏楠到底没忍住,一饮而尽。
一团文火下胃,四肢百骸都发起汗,喝下没几刻,后腰的伤竟觉出熨帖来了。
见了这么多次面,她唯一一次穷追猛打,是为了这个。
符柏楠缓缓靠在靠背上,闭上眼,手扣太阳穴,极长地呼出口气。
左侧厂狱里哀鸣仍在持续,压住了他低低一声自语。
“那些东西……果然还是该都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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