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曜知道,自他和焦箐的相遇以来他几乎从未看到她说谎。
无论现实如何尴尬与冰冷,她永远笑着说出自己真实目睹的,投身苦难的每一天对她来说似乎都不值得遮掩,所以他格外好奇起来——关于那个在她眼中的程玥。
更何况他确实很老了。
资历远超他之上的那种。
“林教授,你真是长了双明亮的慧眼啊。”
过了一会,程玥忽然开口朝着林曜灿烂地笑起来,带着股莫名的意味,似乎空气中都沾染上了浓厚的香脂。
林曜却注意到他的视线直勾勾盯着从自己怀里拱出一只小爪子,到处摸糖的焦箐。
“这么明晰真实的孩子现在可不多见了,简直是大浪淘沙留下的沙贝。
你从哪挖到的这个小宝贝啊?”
他十指交叉顶在下颌,上半身前倾凑近正剥糖纸的焦箐,如同蓄势待发的兽。
“小箐箐跟叔叔走吧,叔叔家有大房子长得又好看,以后每天给你买棒棒糖吃~”
“程老。”
林曜沉下脸揽着焦箐向后蹭了半步,沉重的食堂长椅在瓷砖地上发出一声短促的刺耳声音。
“别这么小气啊林教授~本该绽放的渊者之花如果被藏者紧紧掩盖,便是明珠蒙尘的可惜呢,你家孩子是不可多得惜宝,借我一阵而已嘛~”
他拨开面前华美的食盒,上半身越过餐桌向焦箐逼近,修长的指扒住对侧的餐桌边缘,紧绷的大褂勾勒出漂亮的腰线,笑容越发妍丽。
“我又不会,吃了这孩子。”
咬字的尾音莫名上扬,又重重落下,容颜灿若阳天。
林曜莫名打了个冷战。
“请容我郑重拒绝。”
他推了推眼镜理理风衣,将小仓鼠一般嚼食糖果的焦箐彻底裹进去,面颊紧贴着他只穿了一件衬衫的胸膛,藏得连发丝都不露形容。
“人和物品总是有所区别,玲珑珍玩可以数次出借,人却没有这一说,生命总是与物什有所不同的。
再说,你既然已经说了这是‘我的珍宝’,我又怎么可能舍得‘借’给你,别说一阵就是一分也不行。”
他难得勾起薄唇偏偏头,露出个寒凉的讥笑,镜片反射着上方的顶光。
“还是说,程老授业教书,泡在实验室的时间太久,已经无法明辨人和物的区别了?”
“我倒真觉得,除了弱电神经的传导,人类确实和肉糊没什么区别。”
程玥耸耸肩,托腮微笑着,视线如刀。
“林教授,共事多年,少见你动怒啊。
我今日如果说非要请小箐箐去我家做客呢?”
“那林曜只能放下教授的头衔了。”
“小子,”
程玥舔了舔唇放轻声音,腰部发出一阵节肢动物般怪异的喀拉声,笑容中涌动的浓稠黑暗近乎实质。
“你真的知道,跟我争斗是什么下场么。”
“我已有觉悟。”
“呵。”
程玥半晌轻笑一声,扒住餐桌边缘的手猛然抓向焦箐,涌动着粘稠血液的身体快速虫化,眼白被染黑,臂上的尖刺和虫甲马上要覆盖到手背,扎破白衣。
可他却猛地被人抓住了腕。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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