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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来以为如今大乱未定,秦州固然有公主坐镇,但朝廷杳无音讯,就连这场科考也显得不那么名不正言不顺,肯定没几个人愿意来,杨园就想着到时候随便拟几道题糊弄一下,结果竟有这么多人。
那他还怎么偷懒??
他不死心,忍不住又加了句:“是不是各县县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那些才疏学浅的也通过了?”
这次考试,规定来参与者须得先通过县试,县试题目就是杨园拟定的,一共三道策论,一道文采,一道农事,一道兵事,答者可选其一,也可都答,由县令与县丞、县尉共同判定,通过者则可入选秦州府的终考。
这种破天荒的考制谁也没见过,各县都被砸了个措手不及,他们嘴上不说,心里都觉得这是方良等人死后,秦州无人可用的不得已下策,又觉得考生就算通过考试,能在任多久也不好说,说不准等长安那边大定,又会恢复九品官人法,派些正式的官员过来,这些人就自然而然被罢黜了。
是以这次各县考试也没怎么卡人,只要略通诗书,文章语句通顺,论点不会过于离谱荒谬,就都被判定合格,可以来参加秦州府的考试。
考试定在十日后。
而此时,杨园的题目还没拟好。
他很慌,晚上做梦都想着考试取消,自己不需要干活了。
可怎么会一下子来那么多人?
两百号人,估计整个上邽城的客栈都得塞满了吧,还得问天水书院借个场地才能容纳得下那么多人同时考试。
陆无事一眼就看穿他的想法。
“郎君说,这次考察,虽然暂时还未正式通过朝廷诏令,只是选拔填补官吏空白,但对那些出身平民,略读诗书,却达不到世族标准,又或者已经没落了,找不到门路晋身的世族子弟来说,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杨园也许永远无法理解这样的感受,他所唾手可得的机缘,是无数人需要奋力争取,甚至穷尽一生才能得到的。
陆无事见过各县初试通过者的名单,那上面甚至还有五十出头,已经堪为老翁年纪的人,他甚至怀疑若此人能通过最后的考察,当上官吏,又是否有足够精神履行职务。
杨园果然不是很能理解。
“那要是回头没几日,长安那边就有诏令过来,新任官员赴任呢?这些人愿意乖乖让位?”
陆无事叹了口气,也不求这位杨郎君能理解了,只要他按时将活干好。
“有些人,是图新鲜过来参加考试,本也没想过自己真能考上;有些人,是毕生难求一个机会,哪怕这个机会只有几天,现在机会放在他们面前,他们肯定会拼命争取,他们可以借此证明,士族子弟的才学也不一定比得上自己。
杨郎君,殿下说过,有些东西,您得来太过容易,您生性也不爱受拘束,所以觉得这些东西再寻常不过,甚至如烫手山芋,可是对那些人来说,即使最后一无所获,也要飞蛾扑火。”
杨园愣
了一下,低下头,难得不再吱声,默默开始翻阅典籍拟定考题。
陆无事暗松一口气,就凭他从郎君和公主听来的这几句话,翻来覆去说也差不多了,杨园再问下去,他就答不出来了。
见杨园屈服,刘复只好也耐住性子,认真干活。
也许是他运气不错,这认真找了一下午,还真就给他找到了。
“城南郊外五六里左右的沙地密林,有一处荒废的义庄,旁边就是坟地,有两个士卒的口供是一致的,他们都在同一天分别押送了三人出城,其中一个士卒的队伍里,那些犯人临时反抗,竟挣脱绳索,差点将他们反杀,他们一行六人,最后只有录口供此人幸存。
这反抗者,怕不是裴大么?只有他才有这等身手!”
刘复马上兴奋,随即不知想到什么,又很快情绪低沉。
无论如何,这种“结果”
最后至好也不过是能找见尸体。
陆无事走过去,拿起口供看了片刻,点点头。
“可以循着这条线去查,其他人应该很快也能找到。”
果不其然,随着这条口供被发现,下午被派出去挖掘的人陆陆续续回来禀告,接二连三发现埋尸处。
这些尸体埋得都不深,因为当时情况匆忙,灭口的士兵很快就要被派去干别的事情,他们也不可能来得及挖个深坑再毁尸灭迹,只是借着林子的掩蔽和附近人迹罕至,很难被发现。
由于西北干燥,尸体倒没有腐蚀太多,但这一路要运去京城也很难办,路上要是天气再湿润一些,二十多具尸体直接就能掀起一场疫病,最后陆惟作主让人在埋尸原地继续挖深坑,重新入棺下葬立碑,再拓下碑文,由刘复带回去给他们的亲眷。
干完这一切,天色已经深黑。
刘复身心俱疲,连一根手指头也不想动。
他从郊外回来,亲眼看着裴大他们被挪入棺木,重新下葬,还给上了最后一抔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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