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瑶不可置信地望向自己的阿父。
她已然及笄,马上就要议亲了,若是回到了鄱阳郡,自己还如何议亲?自己和六皇子的婚事不是只差临门一脚了么?他不可能等自己的。
姽婳这时从沈兰台的身后绕了出来,她披着月白色的大氅,整个人站在冬日的寒风里,似下一秒就要被吹散了。
但是那双眸子,却亮如繁星,让人不敢直视。
“楼娘子如今将要议亲,楼大人若是慈父心肠,该给她在鄱阳郡谋一桩婚事,楼娘子有了夫婿的体贴,想来很快便能走上正途,从此夫妻和乐,也算是一桩佳话。”
楼夫人的脸色一变,这霍四娘子,好毒的心肠。
姽婳这话似为楼瑶着想,实则处处是坑。
鄱阳郡乃是楼家的祖地,虽也算是富庶之乡,但是并无什么高门望族,楼瑶若是在那里议亲,她要嫁给谁?难道低嫁给当地的豪绅富贾不成?
楼夫人刚想反对,楼大人却敲了板,“霍四娘子所说有理,楼家在鄱阳郡还有一脉旁支,听说其中不乏德行出众的儿郎,阿瑶性情顽劣,找一个品行温良的夫婿,也是良配。”
楼瑶想要张嘴反对,但是到自家阿父冰冷的目光,她颓然地瘫倒在地。
阿父是什么人,自己难道还不清楚么?自己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便是楼家的掌上明珠,如今失去了可利用的价值,自然是踢得越远越好。
楼瑶抬头向姽婳,她站在沈兰台的身边,还是那般清皎如月。
想起这些时日里,自己的那些嫉妒和粗劣的模仿,楼瑶大笑出声,笑到最后眼泪都出来了。
原来,并不是穿上相同的衣衫,就可以成为像她一样的人啊。
也不是将她打碎,自己就能替代她的位置了。
为何,自己如今才明白呢?
事情都已解决,姽婳也不耐烦在这里呆着,准备转身离开。
身后,楼瑶突然朝她喊道,“霍姽婳,我楼瑶欠你一条命,日后不管何时何地,任何境况,这个承诺都算数。
你要继续这么骄傲地走下去,听到了么?我是个小人,成不了你,但你要让我,像你这般的女子,究竟可以活成何种模样?”
姽婳没有回头。
楼瑶痴痴地着她的背影离开,而后擦净眼泪,站起身来,她拂了拂衣袖,向还未离开的长宁郡主母女,嗤笑道,“今日谋划,我败了,愿赌服输,希望霍侯母女好自为之,不要落得比我更凄惨的下场。”
人生匆匆几十载,前十五年,她是高门楼家的幺女,受尽宠,总是不知天高地厚,什么荣华富贵都想搏一搏,今后,她是楼瑶,鄱阳郡遥远,却未必不是一个好去处,从此天高海阔,她也可以摆脱家族的束缚了。
走出楼家,姽婳刚进了自己的马车,身后,沈兰台也紧跟着钻了进来。
姽婳斜靠在宽敞的狐皮塌上,有些疲倦地说道,“都说兰台公子是盛京城里最有才学之人,怎么如今却不知礼数地闯入女郎车中。
我如今名声可是差得很,不怕你的风清霁月被我给污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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