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代清贵的丛家哪里受得了这番侮辱,便有了丛老太爷死谏,大意是让皇上收敛脾气,再不可不问青红皂白便对臣下用刑。
然而,丛老太爷的鲜血刚溅了皇极殿台阶,丛家百余人便一起为他陪了葬。
只留十岁以下的孩童,男配边疆,女充入永巷为奴。
百年兴盛的丛家,历经前朝今朝,门生学徒无数,虽没落的让人始料未及,但除了扼腕叹息,却无人敢替丛家人说一句话。
而眼前这小人儿当年只八岁,这才侥幸活了下来,也是丛家唯一活下来的女眷。
许是被娇惯着养大的女儿,年纪又小,突遭巨变,性情变得胆怯又畏缩,小人儿初入永巷时有宫女曾问她叫什么,她只说自己姓丛,宫女们便给她起了个小葱儿的名字。
到底是年纪小,永巷里虽有人同情这小丫头,但许多人本就自身难保,小葱儿初来乍到,还是遭了许多磨难,腾婴偶然遇见曾关照过她几回,小葱儿性子虽有些胆怯,但到底也能感受到腾婴的善意,久而久之,便也喜爱上了腾婴这个大姐姐。
“腾姐姐,”
此刻的小葱儿满目泪痕,许是来的匆忙,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在这寒冷的冬日里,紧紧抱着被冻僵了的小身板,哆哆嗦嗦的上下牙咯咯哒哒的打着颤,对腾婴哀求道:“腾姐姐,求求你,求求你去看看妘裳姐姐吧。”
“妘裳?妘裳怎么了?”
腾婴想将小葱儿拉进房中暖暖身子,可小葱儿却不肯,只一味扯着腾婴让腾婴快去。
“妘裳姐姐,她割腕了,她要死了,她要死了。”
小葱儿哀伤可怜的乞求。
割腕?
腾婴震惊,可涉及人命之事她也来不及细问,只得随着小葱儿急急朝外去,她想将自己身上的袄子给小葱儿,却被阿不阻了,“阿姐,你先过去,我回去拿药箱,随后就到。”
阿不说着一边将自己的袄子披在了小葱儿身上,一边转头三步并两步朝屋中走去。
腾婴闻言并未多说,只点了点头道:“也好。”
永巷的夜幽静又黑暗,时不时夹杂着北风的呜咽,让人生出十二分的恐惧来。
小葱儿便是关心妘裳,但到底年纪小,方才一腔孤勇来时只盼着腾婴救救妘裳,并不觉害怕,然而此刻阿不的棉袄穿到她身上,已及膝盖,将她娇小的身躯包裹了起来,虽宽大却无比温暖,仿佛无处安放的畏惧与彷徨也有了落处,只听她“哇”
的一下低哭出了声。
她紧紧扯着腾婴的衣角,抽抽噎噎的说道:“腾姐姐,我好怕,我好怕妘裳姐姐也死了。”
腾婴了解小葱儿的感受,因为她也经历过。
她到永巷时与小葱儿一般大年纪,这些年,经历了多少事,又活的如何艰难,她又岂会忘记。
她握着小葱儿的小手一路安抚,以期能给予小葱儿更多温暖。
这一世,不管怎样,便是再艰难,她还是一步步熬了过来,她也期盼着小葱儿能如她一般活着,好好活着。
逼仄的巷子,一大一小的人影,踏在冰天雪地里,这一刻腾婴以为给小葱儿的不过是些许的温暖与安慰,是一份可以活下去的勇气,却不知这一夜,她留给小葱儿的却是一生的念想与希望。
当然此时的她与小葱儿都无法预料将来,也不知命运的轮盘已悄然启动,她们都落入了一张被织的密不透风的巨网中。
被利用,被谋算,谁是猎手,谁又是猎物,谁本是局外人却被无端牵扯,所图又为何?
腾婴不知,年幼的小葱儿更不知。
腾婴与小葱儿此刻只能看到眼前所见的景象。
腾婴到时,便见妘裳披头散窝在床上一角瑟瑟抖。
一边抖还一边不停的嘟囔着“有鬼,有鬼。”
听到有人进屋的响动,妘裳抬头朝腾婴望来,只一眼便又缩了脖子躲到了被子后面,“鬼啊,有鬼啊,你们都是鬼。”
从屋外透来的月色,腾婴看了看自己又瞧了瞧小葱儿,不由苦笑,她俩咋看也不大像鬼啊。
“阿姐。”
只此刻,她身后响起了一声唤,她这才现阿不不知何时已来到了她身后。
她回头瞧见阿不身穿一件黑衣,与夜色像是要融为一体,只手中隐隐露出些许光亮。
阿不的眉眼在微光里瞧不真切,且阿不又极为瘦弱,骨肉嶙峋的双颊,朦朦胧胧里确实有些吓人。
腾婴心下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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