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蕙心在方府中已经更衣一番,但身上穿着的衣服却仍是叫茶染脏了的那一身在方府时更衣是方三小姐叫人寻的衣服,蕙心更衣时未等换上新衣便经历了这一场闹剧,后来也嫌方家的衣裳恶心,还是穿着脏衣回来的。
此时听了吩咐,厨上、茶房并正院的小茶房忙将热水送来,虽不是沐浴盥洗的时候,却也迅速备了一桶沐浴的香汤。
蕙心的贴身婢女取来整套洗熨整齐的新衣来,在蕙心沐浴后服侍她换上,又给小婢女使眼色。
小丫头走过来将那套脏了的衣裳捧起,却忍不住念叨一句“这衣裳可是江南最好的绣女亲手裁制,上头的柳叶、迎春和黄莺鸟绣的都跟真的似的,取了开年迎春的好寓意,正是为了咱们姑娘的好事做的,咱们姑娘穿上多好啊。
如今不过是染上些茶渍就给烧了,多可惜了,也怕意头不好。”
她是不知方才方府发生了何事,只是见这衣裳好好的,不过染脏了些,就要拿出去烧了,心里觉着可惜罢了。
何况这衣裳是蕙心亲手绘画图纹,文夫人开了文家大库觅得好衣料制成的,本是预备今日穿着见文夫人,若是后头走小定礼,定然也还是这一身,取一个好意头,盼着日后美满的。
“呸,说什么呢什么叫可惜那是晦气”
贴身婢女云巧愤然,怕蕙心伤心,只想着快速将这个揭过,忙道“快拿出去烧了,再把那柚子叶水取来,我替姑娘再擦擦身上,方才竟然忘了。”
“好了。”
蕙心这会已经镇定下来,竟还能分出精神拍拍云巧的手,笑着轻声道“方才已经沐浴过了,不必折腾了。
那衣裳确实可惜了,但”
她目光落在那身衣裳上半晌,眼帘微垂,半日之后,轻叹道“烧了也罢,人都枉然,何况衣乎”
“阿姐”
澜心走到她近前来,将手轻轻搭在她身上,见她面色已经恢复了几分,呐呐轻唤,却不知要说什么。
蕙心用帕子掩唇轻笑道“好了,在这里落寞什么。
方三的算计又没成,叫人当众给说破了,往后她要嫁也难倒叫我捞了一门好亲。
却是那婢女,还是叫人悄悄打探打探,到底帮了我一回唉,方家只怕会在她身上使什么手段,咱们也帮不上什么。”
“方家不会杀她。”
锦心淡淡道“朝廷不允主家肆杀奴婢。”
“可方家”
蕙心话音猛地一顿,又笑了,“也是,这样的关口,人人都盯着巡抚府,方家确实不会把那丫头怎样。
八成是发卖出来。”
澜心道“那就请母亲费些心,遣人好生安置吧。”
她说着,又笑了,向锦心“听闻徐姨娘近来用大瑨律法为阿沁开蒙,如今来果然大有效验。
若不是经你提醒,我们还真想不起来这一条律法。”
说着,她还笑眯眯地揉揉锦心的头。
沁是锦心的小名,她三岁时开始惊梦连连,文老爷访遍各路高功大师,其中一位说锦心前世杀伐之气甚重,如今身弱,怕压不住,要取一个属水的名字泄一泄。
不过当时锦心的大名早已定下了,文老爷便定了一个“沁”
字作为锦心的乳名,众人便也这样称呼开了。
锦心知道澜心此时这样说,无非是为了叫蕙心不去想那些糟心事,但有些事情,哪里是想忘就能忘的
她仰头着蕙心,一派乖巧模样,轻声问“大姐姐你真愿意嫁给世子吗若是你不愿,爹爹和母亲一定有办法的。”
谢霄的性子她了解,喜恶分明,这件事蕙心是受害者,他那里多少还能算好说话。
若她不愿,文老爷亲自上门说情,谢霄那里过得去,亲王府怎么也会给文家两分薄面。
至于蕙心的婚事南地这些人家怕是难了,不过向远嫁去,文家商铺遍及各地,有文家势力依仗,不攀门楣太高的人家,还不怕往后日子难过。
但此时在场几人都没想到她会想到这些,只觉得她是信任依赖长辈。
蕙心于是轻笑,莞尔道“姐姐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