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以中书令冯相为的朝臣上书,请太子入主东宫。
太子入主东宫天经地义,皇帝未置可否,朝臣一再坚持,才命张司窈测算吉日。
青罗与谢治尘僵了些时日,这日谢治尘下值,想是知她关心太子,特地告知她此事。
青罗隐隐觉得不管是皇帝授意,还是张司窈出于私心,都不会轻易让太子迁入东宫。
前世并无朝臣为太子上书,无论如何,于太子而言是好事。
张司窈若要从中阻挠,无非是拿他那套莫须有的说辞做文章。
此人深得父皇信重,又擅揣测圣意,任由他长伴君侧,后患无穷。
沉香袅袅,满室灯辉,凛冽的寒风吹得窗纸淅淅作响。
青罗托腮坐于暖榻上,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枚黑玉棋子,垂眸对着棋枰出神。
前世父皇将她祭天,便是出自张司窈的谏言,长安僧人之乱、杜村命案亦与他脱不了干系,其心可诛。
谢治尘向光而立,玉白面容微染薄晕,大抵是回府路上骑马冻的。
青罗偏过头,见他仍只着绯色单袍,暗忖这冯谙太不像话,这时节了,也不知寻出他家阿郎的冬衣。
她捡起暖榻上的一只镂缠枝莲花的白铜手炉,递与他,“近日天寒,大人可将这手炉带在身上。”
谢治尘接过手炉,冰凉的长指不慎触及她的手背,“多谢公主。”
青罗冷得打了个寒噤,又道,“大人该换夹衣了。”
谢治尘怔了怔,垂嗯了一声。
青罗见他怏怏不乐,似有心事,并不多问。
前世一直是她为他预备冬衣,每岁秋末,她都会命人为他缝制两身丝绵絮的厚夹袍,他从不说什么,但入冬便会换上。
如今她既已放手,自不会越俎代庖,再管他的事。
他若冻病了却也不好,因而又道:“府里马车多的是,大人何不挑一辆用着?”
谢治尘沉默片刻,喑哑道:“臣以为公主对臣失望,又厌弃了臣,故不敢擅自取用府上器物。”
青罗心底登时酸涩异常,“大人见外了,大人如今仍是本宫的驸马,便是日后和离,亦可为友,朝堂诸事,大人想必自有成算,不必本宫过问,本宫相信大人心存大义,不会行苟且之事。”
谢治尘望着她,许久方才颔道:“臣惟愿不负公主所望。”
次日,冯谙驾车送谢治尘上值,见他一身单袍踱出门来,不由打了个哆嗦,搓着手问:“阿郎还不肯穿夹袍么?再过几日,怕是要落雪了。”
谢治尘袖里笼着手炉,仰头看了眼阴沉的天色,没做声。
冯谙打起门帘,一手抚着冻红的耳廓,看看他家阿郎那身单薄的衣裳,又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谢治尘安静地垂眸坐着,许久方才沉声道:“明日换夹袍。”
冯谙应了声“好咧”
,心下暗自纳罕,自打与公主成了婚,阿郎的脾气便日渐古怪。
不知可是公主给他气受,可依他看,公主好着呢,不似会作践夫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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