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一,八月初一,八月初一,八月……”
一阵不由自主的嘟囔,戛然中止。
半个时辰前,刘贵枝记得白日里老衙役站在竹林山岗上,风吹得他眼睛睁不开,他曾清楚道,“……范小舟斩,于次日八月初五执行……”
八月初五。
八月初一。
四天。
这本牛皮本的主人,在范小舟被斩的四天前就已经猜出了野桃案的真相!
“临州东街银库被盗案,西霞余老三暴毙案……这些案子都是近些年附近各地生过的著名案件,而它们之所以有名,除了因为其扑朔迷离的共性外,也因为它们都经过一位名探之手,也就是当年为范小舟翻案的——成霜成姑娘。”
“柴掌故的意思,成霜其实早在范小舟被斩前便已猜到了杀害野桃的真凶,但她却一直到范小舟死后五个月才站出来说出真相?”
刘贵枝正在走神,听到这句话时,她着实吓了一跳,这不是吴春雨的声音她清楚,这不是柴有味的声音她也清楚,那还能有谁在说话?——阳关道竟然会说完整的句子!
柴有味似是也愣了一下,抬头看看并排而立的吴春雨和阳关道,片刻后才想起乘胜补刀,“不仅没站出来说出真相,从范小舟被抓到被斩,其中一共八天,成霜一句话也没有说过,眼睁睁看着这样一起疑点四起的案子就这么被衙门盖棺定论了。
范大成知道这件事,不会好受。”
他依旧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一字一句说得小心,犹如此刻抓在阳关道手里的——悬在自己头顶的,是一把无影快刀。
这也的确是一把刀。
范小舟死后多年,连年在镇中当选“最怀念的死刑犯”
魁,柴有味不敢想,如果让镇民们知道范小舟本有机会可以活下来,成霜会面临怎样的指责,成家会面临怎样的诘问。
也正因如此代价,柴有味不敢确定,成元会不会让这一切生。
他只是后怕——还好那日在衙门接待童七姐的人是他。
告假这两天,有关今天这个选择,他想过很多,是该老实将东西交上去,还是该赌一把?
就在纠结之时,他想起了在被刘贵枝烧焦的那块通告板上,曾贴着的关于三司中丞吴春雨的名帖,新的转机就此到来。
“范大成不知从何处弄来的这牛皮本,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肯定已经看到了本子里的内容。”
地上又传来柴有味的声音,他跪得笔直,一说起话来直哆嗦,措辞好久才道,“他把本子寄到童七姐处,很可能是为了将来有一日与成家对峙时能拿出证据来说话。
因此下官觉得,这本牛皮本是万万不能落到成家人手中的,更不能落到衙门任何一个人手中。”
“范大成并未明确向童七姐说明这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童七姐只知道范大成是怕东西放在自己手里不安全才会想到藏到她这里。”
他接着又低头诚恳道,“范大成一死,东西留着也就没用了,童七姐觉得再将这烫手山芋藏在家里可能会对她现在的家人产生威胁,所以交给了我。”
刘贵枝闻言一愣,回想起吏司里的童七姐,顿时又觉得一切都很合理,对童七姐来说,没什么比维持她现在的安稳生活更重要了。
说完,柴有味猛地吸溜一口鼻涕,直直看着前方吴春雨的大腿,嘴角微微颤抖。
他屏息凝神,两只手攥得通红,
不知是不是错觉,刘贵枝竟觉得他眼睛有些泛红。
大树下,看着地上如此模样的柴有味,她手中竟下意识捏出一把汗来。
吴春雨听过全部,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以她对吴春雨的了解,他每露出这个高深莫测的表情,都没憋什么好屁。
果然没过一会儿,他向着自己走了过来。
“听到了吗?”
吴春雨蹲到树下,拎着刘贵枝的头,逼她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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