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翊正要动手,萧清规摇头拒绝,旋即掏出了锦帕,在萧翊冷冽犹在目光中,踮起脚尖为他擦拭脸上溅到的血。
萧翊感觉到,那只无形的雀翎又出现了,骚动着他的心头,让他变得柔化,散尽杀机。
他覆上她的手,任由她擦拭着,弄脏她的帕子,他多希望他们就此一起堕落,堕入无尽的泥潭深渊,谁也不再干净,这一生都污秽地度过,有何不可?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为自己开脱般怪罪起她,是她引诱他跳进温柔的陷阱,他不过穷途末路之举。
萧清规发现他抚上了自己的脸颊,脸颊也是冰冷的,她已经从头颅冷到脚底。
她甚至有些贪恋地蹭了蹭萧翊的掌心,以为他们在依偎取暖,却不知让萧翊沉迷更深。
萧翊将她的头捧起,忽视萧清规疑惑的眼神,他甚至不敢看她,举止从未那般小心翼翼过,在她额间印下一吻,隔着花钿,吻在她那颗观音痣上,闪瞬即逝。
萧清规短暂垂眸,心脏狂跳,耳边竟又不合时宜地响起陆真颜的诘问,萧翊视她可仅仅是亲妹?她当真毫不知情么?
四目相对,萧清规率先闪躲开,猛地推开萧翊,她只想逃,奔着嘉宁宫越跑越快,病弱的身躯已经支撑到了极限,很快便要感知不到双腿的存在。
她以为她会摔倒,又隐隐像是知道萧翊一定会在。
下一瞬,她被萧翊打横抱起,两人各怀心事,默契地一言不发,漫长的御街只能听到萧翊的脚步声。
那厢太极殿内,萧旭执意命人送萧太后回宫,萧太后百般担忧,却也不得不走。
偌大的寝殿,容纳萧旭和七八个宫女太监仍觉空旷,吴士诚的尸体已被抬了下去,太监上前禀告:“陛下,吴总管的尸体如何处理?是扔到城外的乱葬岗,还是……”
萧旭抄起个茶盏就砸了过去,拂掉桌案上的一切物件,他至今都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他是九五至尊的皇帝,难道连指婚这等小事都做不了主?这个天下如今到底是谁说了算?!
他发出徒劳的嘶吼,指着又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大叫道:“都给朕滚!
滚出去!
谁也不准进来!
仔细你们的脑袋!
你们以为朕不敢斩了你们?!”
宫女太监倒退着离开寝殿,唯有一人逆着人群而入,萧旭听到动静气得又想摔东西,奈何身边空无一物,便冲下去开始扯柱旁的锦帘,踹倒屏风,又砸了两个瓶子,直到看清来人,立刻泄了力般跌倒在地,苍凉发笑。
贺兰云裳上前跪在他身边,想要将他抱起,萧旭仿佛握住最后一丝希望似的,含泪问她:“阿裳,他们都是皇姐的人,你也是吗?”
“陛下,我不是。”
贺兰云裳抚摸着他的头和背,分外坚定,“我是陛下的人,一直都是。”
萧旭喃喃念道:“花奴,花奴死了,你就是朕的花奴,朕只有你了,只有你……”
罗刹的逆鳞(6)
当年,萧复缠绵病榻许久,迟迟没有好转的迹象,于驾崩前三月从燕归山行宫搬回太极殿。
那时萧旭仍未被册封为太子,继承大统对他来说是那么遥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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