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已经穿上了那件肮脏的旧衫,看样子应该是有很久没清洗过了,他一边说着,懒洋洋地一边往外走,隔夜的酒嗝在胃里待了一个晚上又从喉咙里冲出来,直扑申掌柜的脸面,熏得他往后退了好几大步,嫌恶地挥去那股臭味。
申掌柜用手挡了挡口鼻处的空气,一副厌恶的表情。
这难闻的酸臭能使人窒息,但他什么也没说,跟着田大来到了院子里:“之前不是说定了亲的吗,怎么,姑娘反悔了?”
田大今年岁,原是蕙城一家有名的珠宝行专做珠宝的技师,专门给珠宝行加工修补打磨珠宝,手艺不是最好的,但也是技师里头拔尖的,o岁时母亲去世了,父亲没有再娶,一直是父子俩生活,o岁上,老父亲几乎花光了家里仅有的钱托媒人说了一门亲事,姑娘家欢欢喜喜定了亲,只待三年后姑娘满十八岁就选日子完婚。
为了给自己挣来更多的结婚的钱,他被人引诱进了赌坊,这一去赌掉的就是整个人生,他把聘礼全输进去了,无论父亲如何训斥哭诉,也奈何不了田大不服输的决心,他其实只想把自己输出去的赢回来,结果却是越输越多,最后连新房都给输没了。
他不仅不能按时纳征下聘,父子俩还被迫搬了家,去了蕙城郊外租了现在这间房居住。
姑娘家里到处托人打听,最后听到是这种情况,就果断退婚了。
本来在珠宝行做事维持生活是没问题的,父亲以图慢慢积攒再东山再起。
奈何赌这东西,一旦粘上便会上瘾,田大输了媳妇,输了房子,一心只想翻本,赢回一切,每一次进赌坊都告诫自己只要赢回来就从此不再进赌坊,但每次都是把赌债垒得更高一些。
于是他开始打起了客人珠宝的主意,在干活时偷窃客人的金银,一开始还是从每件饰上刮擦那么一点点下来,慢慢地胆子越来越大,被东家现后直接就解雇了。
按行规,是要斩掉他双手各两根手指,让他永世不得进入珠宝加工行业做事的,但在父亲的苦苦哀求下,东家心一软,念在他曾经是个不错的小伙的份上,相信他能改过自新,给他保全了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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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父亲经此一气病倒在床,被退婚又把老人往黄泉路上送了一程,没多久就去世了。
田大现在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没有负担,没人管束,光棍一个,从此就在赌坊和酒坊中穿梭徘徊,再难有个清醒的时候。
田大伸手往桶里去摸水瓢,没摸着,他把桶一歪,脑袋偏一边,脖子一伸,就直接在桶里咕嘟咕嘟喝了一气。
申掌柜静静地看着他喝水,他对他的过往丝毫不感兴趣。
“你今天来找我,不会是又想让我帮你做假饰吧”
田大把头从水桶里抬起来,一副饥渴既解心满意足的样子,看着旁边站着的申掌柜,不怀好意地问道。
“你这儿让我好一通找,几年不见,没想到你小子竟然混成这样了”
申掌柜似笑非笑地说。
申掌柜虽然了解过田大的情形,但也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落魄,当然,你要是不这么潦倒,我老申还不来找你呢
“我现在什么饰也做不成了,没有工具,没有场所,再说了,我已经都快忘记饰该怎么做了”
田大忧郁地调侃自己,想起之前的那些好日子,内心忽然就充满了伤感,眼神里泛着留恋,语气酸酸的。
他早已不记得那个第一次把他拉进赌场的人是谁,现在他已经戒不掉赌博这项关乎生命的事业了,赢点小钱就去买酒,输了就记账,他只想哪天债还不起了,被人砍死街头,人生就圆满了。
“既然你是明白人,我也不跟你猜迷了。
你之前给我做的那个饰,客人很满意,现在他还想要再做几件,指名要你做,酬金丰厚,你做不做?”
申掌柜不想跟他磨时间。
“做不了,我现在啥也没有,不喝酒,我手都抖,你看我现在这样,跟鬼有什么分别”
田大把两臂一伸,在阳光下,那个被拉长的瘦削的影子,和一副骷髅有七八分相像。
“客人要打造几件黄金饰,酬劳是十两银子,先给一半定金,剩下的三天后交货再给,这些是打饰的金子”
申掌柜并不理睬田大,他不相信这个正缺钱的穷困潦倒的人,能拒绝银子的诱惑。
他从袖管里取出了金子和定钱,托在手掌上,伸到田大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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