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十三个儿子,却是第一次做父亲。
血缘关系如一条神奇的纽带,将他和这个襁褓之中的婴儿连接起来。
他逐渐熟悉对方挥舞手臂的动作,能从不同语调的啼哭中明白对方要做什么,是饿了还是渴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万事难两全。”
王杨采说:“王上只是换了一种方式。”
徐琮狰很快发现,在他十几个儿子中,唯独这一个最适合做下一任姜王。
他或许在夜深人静的时思考过,挣扎过,试图培养过其他人,但还是做出了应该做出的决定。
两三岁之前的事,徐流深大概记不清了,他能记得的东西大多是严苛的要求、必须遵守的规定,日复一日乏味的课业。
这些东西将他修正成王朝需要的模样。
“王上与宫中所有人见到的都是如今的殿下。”
王杨采佝偻下脊背,“其实殿下大概更像娘娘,那是一个非常善良,非常洒脱的女子,如果她能活下来,也许会告诉殿下,有些事可以不用做。”
这个被压弯了背的,不再年轻的深宫太监似乎终于泄尽了浑身力气,用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语气说出足以被诛灭九族的话来:“世子之位,没有一些其他东西重要,也不是非要不可。”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
王朝命运与徐流深紧密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殿下少时犯错还会跑来待一会儿,我跟在后面,总也不敢说什么。”
“后来他长大了,最后一次来仰头看着头顶牌匾,很高兴地说他认识了一个朋友。”
黎明的黎,生锈的锈。
“最初,至少爬上永济寺千级祈福阶梯时,王上所求的,是他一生平安快乐。”
物是人非事事休。
风声悄寂,大片树影倒映在宫墙上,婆娑曼妙。
谈善很难形容那一刻的想法,他心里发酸发胀,泡软的心脏被捅了一刀。
落败冷宫长年累月无人踏足,遍地草籽。
更深露重,沾湿两侧裤脚。
是这样养出一个会被一串糖葫芦带走真心的世子。
……养出一只会被白花骗走宝石的鬼。
得到的很少,所以一点点就够了。
鹿台,台高千仞。
历朝历代帝王在此地寻欢作乐,玉阁珠楼,白玉砌石,穷奢极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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