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亭起身跨出浴桶,一溜水花顺着桶壁滑落在地上。
香菱守在外头,他暂时出不了房。
嘉禾对他道“闭眼。”
“嗯。”
沈云亭应了声,做了两世夫妻,嘉禾的所有他都一清二楚,包括她身上隐秘的那点红胎记。
他闭上眼,想起了他和嘉禾曾经有过的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来得意外,那时候太子复位在即,他整日忙得抽不开身,很久都未去过嘉禾。
好不容易抽空去见她,她恰巧在沐浴梳洗。
夫妻之间做那些事都是水到渠成顺其自然,孩子大约是那日她沐浴时有的。
他没想过嘉禾会怀孕,成亲三年他们一直在避子,再加上那时他不常回府,同嘉禾在一起的时候很少。
他讨厌婴孩,惧怕触碰婴孩稚嫩的手,好像一碰就容易碎。
更惧怕孩子将来会变得跟他一样,自私、冷漠、无情。
他最厌恶的永远都是他自己。
可当他知道他同嘉禾之间有个孩子的时候,心里有的是暖意和遗憾,而后是绵绵无尽的痛楚。
夜里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只是在想若他同嘉禾的孩子平安出生,是像他多一些还是像嘉禾多一些。
可再怎么想,身为爹娘都已经不可能见到他了。
嘉禾换好花神裙装,绣满百花的褶子裙上头盖着轻薄的烟笼纱,纱上点了金粉,这身裙装在夜色下光点粼粼。
香菱走了,眼下屋里只有嘉禾同沈云亭两人,嘉禾紊乱的心绪逐渐平复了下来,朝沈云亭问道“你为何会来这里”
沈云亭闻声回神,顿了顿,忙将袖中的桃花小簪摸出来递给嘉禾“我在花神庙捡到了你掉落的簪子,想拿给你,江姑娘说你在禅房,我便过来了。”
嘉禾拧眉“她没同你说我在沐浴焚香”
沈云亭摇头,神色凝重。
他大意了,以为不过是还个簪子,满心想着能顺道再与嘉禾见一面,倒是没料到自己竟栽在这种不费脑的伎俩上。
嘉禾沉思,恐怕香菱那么巧在这个时候过来,银朱也是知晓的。
若她被香菱发现未着寸缕与沈云亭共处一室,她的名节便毁了。
若她遮掩得好,香菱没发现这事,被沈云亭轻薄这哑巴亏她也不可能声张,只能自己咽下。
嘉禾想起第二世死前,她和银朱的那段对峙,还有生死关头银朱将活路留给她的画面,手心攥紧,闭上眼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银朱千算万算,什么都算到了,只一点她没有料对。
她不再是从前那个逆来顺受的程嘉禾。
戌时将近,游街的时辰到了,嘉禾不再耽误了,朝沈云亭道了声“今日之事乃是有心人所设之局,请大人全当做无事发生。
一会儿我先出去,你等人走了再出去。”
话毕,嘉禾整好衣裙,推门出去。
香菱见嘉禾出来,忙道“程三姑娘,时辰快到了,游街轿子快过来了,我们赶紧过去。”
“好。”
嘉禾提起厚重精致的裙角跟上香菱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