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南方好,你多晒晒太阳,挺好的。”
“那您忙吧,我就先走了。”
方医生不着痕迹望一眼她腕间的佛珠,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点点头:“哎,你去吧,好好的啊,多吃点饭。”
孟宁应下:“您也注意休息,别熬坏了胃。”
又冲方医生和她同事弯了弯唇角,转身走了。
方医生目送她背影走远,才一边跟同事往会议室走,一边压低声:“你记不记得我五年前有个病人?长得很漂亮的,叫时央。”
“怎么不记得呢,说起话来温温柔柔的,喜欢用手绢绑头发。”
同事说起来也是唏嘘:“后来没救过来。”
方医生说:“那是她女儿。”
同事道:“我看着就像,一时没敢确定,还是长大了。”
方医生:“我倒觉得跟以前没怎么变,尤其那双眼睛。”
“我就说一个年轻人
,怎么戴着佛珠。
哎……她不容易,当年就她跟她妈两个人,医药费、决定治疗方案,都是她解决,她当年才多少岁啊?()”
二十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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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为了照顾她妈,大学最后一年放弃了是吧?肄业了?”
“嗯。”
“我还记得当年她救猫那事呢。
她爬上去的时候,那猫眼看就要从防护网上掉下去,她一伸手就把猫后颈拎住了,那猫也受了惊,不停地挣,她的手腕一下就被一根支出来的铁丝划破了,我在现场嘛,她不知道疼似的,鲜血淋漓的,愣是不放手。”
方医生久久沉默。
“后来猫被救下来,她去急诊科,当班的同事看到她腕口一片血肉模糊的,还以为她……到现在其实我都不大记得清她长相了,可我还记得她手腕被划破时的神情,她很轻的笑了下,像解脱。”
“她精神长期绷得太紧了。
我也还记得,有天我下班,看见她一个人在住院楼外面,吹得鼻头都红了,看见我笑了下。”
方医生回忆着:“她说方医生,今天我妈跟我说,治疗到这地步,早该放弃的,我也受折磨,你也受折磨,可我这一辈子活到现在,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我走了你怎么办呢?”
“那时候她已经不会哭了,只会笑。”
方医生的眼神晃动了下:“后来,她签放弃治疗同意书的时候,也是笑着的。”
同事长长的叹口气:“所以咱们院成立了末期病人及家属心理健康协会。”
她们都对孟宁和她妈妈时央印象很深。
时央乳癌末期入院,拖了一年,治无可治。
她没有其他家人,这一年里所有的压力,都是她年轻的女儿孟宁来扛。
后来,也是孟宁亲笔在放弃治疗同意书上,签下了「同意」二字。
一笔一划,力透纸背,写到最后一笔,笔尖长久凝在那一点上。
护士不忍,轻轻把同意书从她手里夺出去。
那天孟宁没有哭,只有「意」字最后一笔凝出很深的墨痕,像什么人再也哭不出的眼泪。
后来,方医生去参加时央的葬礼,没什么人来,只孟宁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孤单单站着,显得很寥落。
方医生也深知安慰无力,之后也给孟宁打过几个电话,孟宁没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