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瞥见他神色顿了顿,她抿了口茶接着刺激他:“话说,你虽为梁人,只怕还从未见过这梁地的大好风光吧?”
“你出过武康城吗?怕不是长这么大就一直窝在梁宫里,连宫门都未曾踏出来过吧?”
此言一下戳中了沈渊心中隐痛,他原本淡然的脸色顿时控制不住地沉了下来,垂眸掩饰着不敢让她瞧见。
他也不是天生就不爱出门见人,非要画地为牢的。
只是沈濯他们常常欺凌于他,而父王从来不会管,兄长也不能事事照拂,导致梁宫之中不少人也对他冷嘲热讽不时羞辱。
他不想去听那些恶语,不想面对那些无端恶意,更怕惹祸上身给兄长添麻烦,这才一直闭门不出。
偏偏眼前之人还在肆无忌惮地出言不逊:“啧啧,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堂堂七尺男儿如井底之蛙,以此观之,难怪你梁国大军不堪一击。”
沈渊压抑着几分怒气,抬头问:“陛下何故出言伤人?”
段曦宁满不在乎地反问:“怎么,窝在书堆里书虫做久了,听不得一句实在话么?不仅坐井观天,还爱自欺欺人。”
听听,说得一句比一句气人,一句比一句不像人话。
段曦宁话音刚落,就见沈渊“腾!”
一下站起来,看起来面色不佳又极力隐忍。
她依旧优哉游哉地接着拱火,对他的怒气仿若未觉,亦未不悦,唇角微扬,继续挑衅:“朕难道说得不对吗?恼羞成怒了?”
沈渊的理智逐渐被怒意吞噬,不满愈加明显,怒意翻涌,十分克制才未翻起惊天巨浪。
原本沈氏子弟过了束之年就可以出宫建府,他一直想趁此机会脱离梁宫,像他那被尊称为竟陵先生的伯父一般,出去云游四海,再也不回来。
可他却刚好遇上桓朝大军压境,梁国岌岌可危,自然就没来得及出去,直到如今做了质子,才第一次走出武康城。
此刻罪魁祸居然还敢在这儿对他大加嘲讽,真是岂有此理!
若没有她兵临城下,此刻说不定他已经离开了武康出去云游,不必在这儿如履薄冰,唯恐朝不保夕,横死他乡。
他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只是想到这些事,委屈与愤恨都齐齐涌上了心头,再也顾不得许多。
为何他从未作恶,却好像所有恶果都叫他一个人承受?
沈渊知道自己不能奈她何,仅有的理智也让他不敢对她怎么样,便起身告退,离开了营帐。
惹她不起,他总还躲得起。
段曦宁看着他负气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嗤笑出了声。
年纪不大,气性可不小,几句话竟然就恼了。
一方面惧怕她,一方面又学不会忍气吞声、做小伏低,当真有意思。
也就是碰上她不轻易杀读书人,英明神武,不拘小节,不然,他可惨喽!
把帐中主人气得离开,她自己倒施施然地在帐中又喝了杯茶,起身坐到了沈渊方才坐的地方。
随手翻看他看的书,上面有不少批注,很有条理,并不妨碍阅览,可见其读书用心。
见一旁有个小册子,应当是他的读书札记,她便拿起来看,只见写得工工整整,字迹有颜筋柳骨之风,很是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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