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关捷支支吾吾老实交代的时候,靳滕其实是愣了一下的。
他只是个普通人,拥有寻常的七情六欲,会笑也会所料未及,但却不会因此嫌恶或发脾气,因为好些年以前,是他亲口跟关捷说乌龟的错甲不是病。
只是靳滕万万没想到,他的两个宝贝学生,如今也背上了世间的一种“错甲”
。
说实话,靳滕的第一反应是担心,担心他们会被投以异样的眼光,会遭遇到家庭的横加阻拦,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压力而吵架
但对上关捷谨慎又清透的目光,他又蓦然回过了神来。
关捷之前要参加竞赛,他也曾用结果失败论扫过孩子的兴,后来事实证明是他轻了敢作敢为的潜力。
秉着吃一堑长一智的原则,靳滕这次克制住了想要泼冷水的、自以为是的好意,暗自告诉自己,不要这么杞人忧天。
很多人都说同性恋要走下去很难,可这个群体里的所有人,怎么可能全部都只有一个叫做“黯然分手”
的结局当中必然有不难的家庭,只是或许他们未曾炫耀,而人们又不曾鼓吹而已。
既然如此,他的学生,为什么不能成为白头偕老的幸运之子呢
关捷和路荣行虽然还小,但他们不会在这种事上胡闹,相反他们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实,靳滕用亲生的老师滤镜他俩,总觉得他们是全世界最好的下一代。
所以短暂的沉默过后,靳滕只问了关捷一个问题,他说“我要是不支持你们在一起,你怎么办呢”
关捷没有路荣行那么霸总,没胆子说不支持就开除你的老师籍。
但他颤了下眼睫毛,任细微的错愕和伤心在脸上一闪而过之后,最后还是笑起来,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威胁道“不支持我们就联合起来给你洗脑,洗到你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为止。”
这话虽然不正儿八经,但靳滕听出了他的决心,连为什么都不问,就要和路荣行一致对外了,靳滕不知道该说他是未经世事不懂难处,还是勇气可嘉,敢孤身挑衅世俗和常规。
但不管是哪一样,靳滕都喜欢他这个坚定自己不动摇的作风,和气地说“那你们洗吧,我我什么时候能失忆。”
然后不等两人努力来洗,一上饭桌他就自己自动清洗了记忆,端着个铝皮罐过来碰杯。
“我也不祝你们什么长长久久的了,”
靳滕说,“能走多久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呢就希望你们顺顺利利,早点成为一家人吧。”
路荣行尊敬又感激地碰了一下他的罐子,笑着纠正道“谢谢老师,不过不是你们早点成为一家人,是我们。”
关捷被“一家人”
这个字眼激得莫名感动,不善言辞,只好激动地凑过去duang了一下,先干为敬了。
小年轻对于恋情,可能并非有意,但又确实能给人一种炫耀或秀的感觉,说开之后,路荣行和关捷不再掩饰真我,眉来眼去、动手动脚,鲜活可得令人羡慕。
靳滕将他们的小动作在眼里,眉眼一垂,久远的记忆像是被石子惊扰的浅水淤泥,如絮似雾地从脑海深处涤荡了起来。
他上学那会儿,成绩和路荣行升入高三之后的状态差不多,在校排前几,但当第一的次数不多。
从初中到大学,学校里间或也有人给他递情、截胡表白,靳滕都相继婉拒了。
他长大的城市是省里的教育重点区,成绩好的学生一大把,学习氛围也浓,那时候谈恋的人不多,谈起来没有现在这么明目张胆,都难得闻到恋的酸臭味,羡慕就也无从谈起。
靳滕大概是比较慢热,家里的事也比较多。
他的家严格来说,在当年不能算是单亲,靳滕的双亲都健在,只是母亲选择了离开这个没什么钱途的家。
她是那种物质需求有点重的女性,这不偷不抢,根本没错,只是她嫁的老公是个截然相反的类型。
靳父是个过于慷慨的人,他其实并不吝啬,反而有点乐善好施,所以每次想要满足媳妇要求的时候,才发现钱包里的钱忽然又不够了。
两人常年冷战,他妈单方面的发难,他爸能不吭声就不吭声,靳滕年少的时候也许是有点冷漠,心里总希望他们快点离婚。
他的性格有点像他爸,爷俩觉得一个月不添新的日子寻常,靳滕的妈却难以忍受,所以儿子的10岁一过,她就借着走亲戚的名义,再也没有回过这个清贫的家。
她离开之后,靳父不知道是还在等她,还是对婚姻失望了,一直没有再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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