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房负手身后微侧着头,眼神清澈而明濯,季怀措将酒壶搁下,不知从哪变戏法似的拿出两个杯子,在桌上摆开满满斟上,然后执起一杯敬向张君房。
“你肯同意前往北疆助以一臂之力,实乃大周之福,怀措代天下黎民敬你一杯。”
说完仰首一饮而尽,张君房却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季怀措抬袖拭了下嘴角,而后笑,“修道之人也不能喝酒?”
张君房摇了摇头,“不,修道之人不讲那么多忌讳,但也有人为了达到更上层的境界而斋戒禁酒、清心寡欲。”
“你是在说你自己么?”
张君房走过去执起酒杯,“季公子愿意这么想的话,君房也不作辩解。”
说完也是一饮而尽,然后捻转着酒杯,嘴角含着一抹浅笑,“淑婷郡主逃婚一事,季公子也说了,君房是共谋,既为共谋造成今日之局面,君房势必要亲自解决才不枉负修养人性之根本,而季公子这杯酒是否还带着心虚的成份?”
“张君房,你太小我季怀措了。”
于是张君房一脸愿闻其详,季怀措又给两人斟上,才又缓缓道。
“若是害怕,当时就应该把淑婷郡主交给亲王府侍卫而不是将她送走。”
“不管是送走还是留下,只道季公子游遍花丛,处处留情,今日才方知季公子也是心怀天下之人,君房倒是颇感意外。”
季怀措先是笑着点头,然后似乎觉得有些不对,想了想,拍着桌子跳了起来,“好你个张君房,拐着弯来讽刺我。”
合掌拍了两下子唤来婢女,吩咐她将他房里那坛锦瑟取来,顺便让膳房做几个精致小菜上来,而后才对张君房道,“看我今晚不灌醉你!”
张君房看来确实心情不错,和季怀措隔着一张石桌坐了下来,“若是君房醉得人事不省,那明日就有劳季公子代为出行了。”
季怀措将杯子往桌上重重一磕,然后手指着他,“你这一招阴毒,明知我无情不欢,让我去那种地方莫不是要憋死闷死于我。”
张君房虽已二十有二,但男女之事于他而言却仍是如水中花、镜中月,即使明白男女欢合乃人世常情,但清静无欲如他又怎能体会出季怀措言辞里的玩笑含义。
若是别人,季怀措此话一出定是招来笑声迭起,但这会张君房听了之后也不过抿着嘴浅淡而笑。
玩笑之际最怕孤掌难鸣冷了场,季怀措这会便有一石头丢进无底洞连声扑通都听不见的感觉,后又转念一想,对着张君房讲这些简直和对牛谈琴无异,所幸自己道学也不浅,故而换了话题讲了些关于道家修学之事,张君房这才显出些兴趣来。
酒菜不一会就被端上来,两人你一言我一句一杯又一杯,谈到兴起时张君房还亲自起身比划给他看,看来说得甚是投机,就连夜已渐深也丝毫未觉。
“君房……君房?”
季怀措叫了几声却不见应答,回头看去,发现那人已趴在石桌上沉沉睡去。
锦瑟清醇,浓而不冽,但张君房毕竟不谙酒性,这么一坛子下去即使两个人分也够他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