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义拍案而起,朗声笑道,“好啊,我还真有点想他。”
只是兴奋了一下子又开始犹豫,“他现在不是普通人,可以随便见么?”
淳然仍是笑,“除了师父师叔,太师父确实不见外人,若是杨将军觉得不妥,远远的看一眼想也是无妨的。”
“可以,那就站在远处,也算见过老朋友一面了。”
太清观百年依旧仍是原来样貌,唯独不同的是通往后山的小路加了道门,观内弟子若是未经允许而擅闯,将以门规处置且要被逐出山门。
能挑起人好奇心的门,严格到苛刻的戒律,于是便有人传说那里藏着至宝,也有人说那里镇了妖邪,只有玄龄、云清这一辈弟子以及太清观的掌门才知道,那里不过住了一个人,只是这人来路特殊。
“太师父就在那里。”
淳然手一指,杨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便见那棵已长成有铺天席地之气象的榕树下面,静静地站了一个人,青衣素葛,风华卓然,一如那年在周辽阵前见到时的模样,竟一丝都曾改变。
想起,那时候一起纵酒飞觞吟诗耍剑回首算算已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自己即将走到人生的终点,而他依然还是二十二岁。
杨义摇了摇头不禁轻叹了一声,“老了……真的是老了……见到他如此更觉自己老朽垂暮了。”
淳然道,“凡间一年,天上一日,人世情长、生老病死、亲情冷暖,这些都是太师父所不能体味的,故而杨将军不必太过伤感。”
听他这么说,杨义眉目舒展,有些释然,“你说得对,只是他为何一直待在这里?”
淳然回道,“太师父说他身上所负杀业太重,要将那些冤死的狼族魂灵都超度了,看着它们都转世重生,方才安心。”
杨义对他们之间的事知道得并不多,淳然这样说,他虽然不知其具体但也没有多问,叶落风声,一声狼嚎划破长空,然后见到一只灰毛银背的狼从远处跑来。
“咦,那只狼……?”
“几年前冬天,太师父在后山林子发现了一只被猎户伤了腿脚的幼狼,于是就把它抱了回来。
悉心照料之下伤很快就好了,但是那只幼狼没有离开一直跟着太师父……”
狼,又跑去哪里疯了?罚你一个月不准吃荤的!
张君房斥责的声音随着风传了过来,那只狼似听懂了他的话,俯在他脚边摇着尾巴嘴里呜呜地乞求。
“淳然师父,我们走吧。”
杨义说道。
“好。”
杨义转身,一笑释然,流年似水,经久别年,就让一切都留在记忆里好了,而他认识的张君房还在北原,静躺在那一片洁净无瑕的雪地里。
风带着几络发丝挂上他的脸颊,伸手捋下,眼睛瞥到有两个身影消失在远处,歪着脑袋想了一阵,却是嘴角一弧淡淡一笑,蹲下身手指轻抚那只狼背脊上的毛。
“总有一天你也会离开我……”
张君房淡声道,“到时候,我又该到哪里去?”
那只狼睁着剔透的眼睛看着他,用脑袋在他手臂上蹭了蹭,然后伸出舌头在他脸上舔了一下似以安慰,而张君房似乎正想着什么心事,被它一舔惊得回神,随即在他脑袋上拍了下,笑嗤道,“不准胡闹,本仙君岂是你随意碰得?”
然,声音越说越小,手摸着那只狼的脑袋,眼神茫然地似又陷入了回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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