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广瞧了陈蕃一眼,长叹一声道:“你单独去看天子的所作所为,自然是云里雾里,可要是把天子上雒之后或者上雒之前的所有事情都连起来看,便能看清楚一些了。”
陈蕃微微一怔,胡广却又接着说道:“天子上雒之前,宁肯在高邑耽搁许久,也要救助高邑受了雪灾的百姓,说明天子心里装着大汉百姓,这是好事儿。”
“天子上雒御极之后便令段纪明为护羌校尉,出征之前曾亲临校场,先是下旨要段纪明“绝其走伏”
,其后更是在校场拜将之时再次提醒段纪明要“绝其走伏”
,说明天子并不在意那些东羌、西羌的死活。”
“恰恰相反,天子很可能是真的希望能够“绝其走伏”
,好靖我大汉边疆。”
说到这里,胡广又瞧了窦武一眼,问道:“以游平兄之见,段纪明可能真个做到绝其走伏?”
窦武毫不迟疑的答道:“以段纪明的本事,灭东羌、西羌如掌上观纹耳。”
灭东羌、西羌,不是打败东羌、西羌,而是让这两个名字彻底成为一個历史名词,就像莫名其妙消失的楼兰一样。
兴许能留下一个名字,兴许能留下一星半点儿的痕迹,但是这个国家以及这个国家的人,会消失的干干净净。
胡广点了点头,捋须叹道:“灭东羌、西羌不难,那灭完东羌、西羌之后的土地,又该如何?弃之不管,数十年后说不定又要冒出什么南羌、北羌。
不弃,则必迁民以实其地。”
窦武点了点头,随即却又满头雾水的问道:“迁民实地,这也是应有之意,可是这跟西域诸国又有什么关系?”
胡广忽然有些可怜窦武了。
就这脑子,把他放在大将军的位置上,或许不是件好事儿?
只是一想到还要依靠窦武来安抚关西将门集团,同时也需要窦武充当清流名士集团与窦太后甚至天子之间沟通的桥梁,胡广一时之间又有些无奈。
想了想,胡广还是耐心解释了起来。
“天子说要大兴土木,天子也说要大力经营荆楚蛮荒与岭南等地,如今又要迁移百姓去填东羌、西羌留下来的空地,所需要的百姓可不是一户两户。”
“百姓从何而来?”
“便是天下之婿吏、商贾、流民,又够几处所需?”
“游平兄家里也颇有些田产,若是天子将耕种你家田产的那些百姓都迁移到东羌、西羌之地,游平兄家里的田地又靠谁来耕种?”
“倘若天子铁了心要迁移百姓,甚至给出不要钱粮的条件,你游平兄难道也能不要钱粮,白白让人耕种你家土地?”
窦武脸色微变,低声道:“自是不能。”
要是让窦武降低田租,这事儿其实简单的很,毕竟是当世大儒,三君之一,名声还是很重要的。
可要是让窦武彻底不收田租,那还不如直接宰了他更省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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